第69章 第69章(2/2)
沈瑶推着他往前院去,“先考上再说吧。”
那随行的同窗格外腼腆,一张脸白白净净,看得出来是修养很好的男孩子,沈瑶露了一手,给二人炒了两个大菜,一道清蒸辣鱼,一道辣子鸡,主仆数人聚在避雨亭吃酒,席间觥筹交错,欢声不断。
一墙之隔,谢钦从皇宫忙碌回来,形单影只立在墙根下,闻着久违的菜香,脑海铁马铮铮,仿佛回到了战场,每每出征前他皆要
独自炒一道下酒菜,权当最后的晚餐,那个时候想的最多的便是沈瑶。
回味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懊悔过于投身公务,没能好好陪过她,以至于回忆时捞起来的满是心酸。
翌日天亮,沈瑶亲自送沈展与他的同窗去国子监,门口早有一小厮相迎,领着沈展去学舍,科考考场就设在国子监,国子监的学生可以提前熟悉考场,做到心中有数,除此之外,还有夫子大胆揣测考题,给学子提前预备着,这都是外头书院没有的待遇。
沈展发现这一次回国子监,显见不同,原先教过他的夫子竟然给他开小灶,司业大人破例给他安置了一间独院,以防他被人打搅,住过学舍的都晓得,吵吵闹闹很难安心入眠,沈展在国子监得到的待遇堪比皇亲贵戚。
他很聪慧,猜到与谢钦有关,早在嵩山,他便知大都督还朝,原以为那段过往对于谢钦而言算是随风而逝,如今看来不尽然,沈展想起家里那扇突兀的角门,再联想沈瑶当时晦涩的表情,莫名有些猜测。
只是眼下考试在即,沈展不得不撇去一切杂念,认真温习功课。
沈展回京后,谢钦有了顾虑,不再像以前那样日日黏着沈瑶,白日在朝廷办公,夜里回府,偶尔去铺子看看她,给她捎些好吃的,
“御厨做了一碟桂花糕,我尝了不错,给你捎回来。”
每日夕阳西下,谢钦准时回九阳巷,也学旁的倾慕沈瑶的男子一般,立在铺子外的石阶下,朝她递来精心准备的礼物。沈瑶穿着素色的长裙撩起窗帘子望他,笑嘻嘻问,“谢大人
这是打算温水煮青蛙?”黑白分明的杏眼盛着水汪汪的一眶笑。
谢钦喉结滚动,他发现自把那堵墙给接上后,沈瑶对他态度有所转变,至少不是以前那样置之不理,不过她的意思没有变,还是想着法儿在拒绝他,谢钦心知肚明,不敢与她相视,将清隽的眉目一移,留给她一道轮廓俊挺的侧脸,
“是。”
他承认了。
沈瑶于是往外爬了爬,柔软的身子几乎倾覆在窗台,托腮望着他笑,
“我不喜欢谢大人这样的。”
话落,铺子外排队买辣豆腐的人群一阵哄笑。这样的场面大家司空见惯。
谢钦俊脸微红,身后不少人催着他走,嚷嚷要买辣豆腐,谢钦将食盒搁在窗台上,转身离开。谢钦修缮的那扇角门有个铃铛,只消摇一摇,谢府便有人应。
这一日回去,廊芜下的铃铛响了,谢钦迫不及待来到角门,门被拉开,露出碧云一张笑脸,她客气地将食盒回递给谢钦,施礼道,“谢大人,我家姑娘不吃,您就别费劲了。”
谢钦接过食盒,并没有多意外。
日子磨磨蹭蹭来到五月初二,沈展这一日带着同窗回了府。端午过后五月初六便是科考。科考前三日,各学子回府歇息。
这三日,沈瑶严阵以待,铺子里的活计也不管了,全心全意留在府上照顾沈展。沈展与那位唤文诺的少年在书房查漏补缺。
沈瑶在后院忙碌。
天有不测风云,沈瑶在登梯摘果子时,不慎从梯子上滑了下来。她有功夫在身,摔得倒不重,就是将脚给拗了。
念着沈展在前院,沈瑶摔下时愣是没吱声,恰恰到午膳光景,沈瑶当着两位弟弟的面丝毫不敢露出端倪,如常眉开眼笑张罗二人
吃饭,一来二去耽搁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到夜里,脚腕上已肿出厚厚一个包,沈瑶疼得死去活来,
碧云急得要去请大夫,沈瑶忍着痛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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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只能听她的。
头一夜就这么熬过去,次日醒来沈瑶勉强还撑得住,沈展又爱吃她做的菜,那文诺也夸她手艺好,沈瑶无奈,拖着痛脚去厨房张罗午膳和晚膳,到了夜里,照常用那药育揉捏,可惜拖得越久,那处越来越肿,碧云又有些笨手笨脚,不知道怎么揉捏,主仆二人躲在后院折腾了一个时辰,沈瑶后来实在没忍住,低低呜咽了一声。
这三日沈展在府上,谢钦不敢露面。
况且,朝中一面举行端午节龙舟比赛,一面为科考做最后的准备,谢钦着实有些忙碌,沈展回来的头两日他便没回九阳巷。
这第三日恰恰是端午节,先在皇宫用了午宴,晚膳回府陪老太太用。
前段时日谢钦神龙见首不见尾,朝臣以为他在府上,老太太以为他在皇宫。两厢都想堵他没堵着。好不容易盼着人回来了,老太太立即将一众贵女画卷摊开在他面前。
“今个儿话摆在这里,你不挑,那我便替你挑了。”
谢钦二十八了,老太太快急出病来。
谢钦按了按眉心,“儿子心有所属,母亲便别瞎张罗了。”
老太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面露怔色,谢钦这辈子只与两个女人打过交道,一个是青梅竹马宁英,一个便是沈瑶。他惦记着的到底是哪一个?
回到空荡荡的故吟堂,谢钦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掉转马头来到九阳巷,总归闻着她欢声笑语,心里也能踏实些。入了府,来到东边院落,一面解开披衫扔给平陵,一面负手立在墙根下,堪堪站了片刻,里面传来细微的呜咽声。谢钦眉头顿时一拧。
他在边关行军打仗,耳目十分灵敏,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住他。
谢钦直觉出了事,悄声从围墙掠过去,无声无息地来到沈瑶房门外,将里头主仆二人对话听了个正着。"明日展儿便要去考场,我无论如何还得撑一个早晨……待送他进考场,我便安心了。"碧云搂着她肿胀的脚哽咽,“抹了这么多还是不见效,还说什么药到病除呢。”
谢钦心中有了数,二话不说折回院子,吩咐平陵取来一瓶活络油,这世上最好的活络油不在民间,不在皇宫,而在军中,军中跌打损伤最是寻常,什么药一到这里便可见真章,谢钦拿着东西便来到了沈瑶的院子。
谢钦立在门外,并未第一时间进去
。
在他眼里,沈瑶是第一位的,可在沈瑶眼里,沈展科考是重中之重。
若是他堂而皇之进去,沈瑶指不定要动怒,届时惊动沈展,影响明日科考,沈瑶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谢钦很快想出一个法子,他悄悄熏了一道迷烟进去,将沈瑶和碧云给迷昏了。随后他支手推开门,示意身后的平陵将碧云给拧出去,他独自坐在沈瑶的塌前。晕黄的烛火摇曳多姿,灯芒一阵一阵扫过沈瑶的面容。谢钦静静注视着她,三年了,整整三年没好好瞧过她。
她眉目灼灼,明艳依旧。
大约是彻底不觉疼痛,原先紧蹙的眉心慢慢舒展开,舒舒服服睡过去。谢钦拧开药瓶,目光垂落在她脚腕,痛处已有一片淤青,肿胀发紫。
谢钦看得心尖一抽,肿成这样,亏她受得住,谢钦不放心,再次按了按沈瑶的昏穴,这才开始给沈瑶揉捏。
这样的扭伤在战场上是家常便饭,谢钦见多了,自个儿也曾受伤无数,处理起来是信手拈来,只是因着这人是沈瑶,他又格外耐心少许,怕弄醒她,力道很稳,循序渐进。
即便如此,每推过痛处,沈瑶还是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摇摆着身子。
谢钦担心她痛叫出来,又点了她的哑穴,沈瑶红润的小嘴不停张着,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双手拽着裙摆来回拉扯,另一只雪白的玉足下意识往谢钦踢来。
踢他的下颚,踢他的脸,踢他的心窝。
谢钦任由她踢,双手依旧握着她痛脚不轻不重揉,沈瑶疼出了汗,意识却不清醒,只感觉自己像是被风拂乱的风筝,在半空飘扬,痛楚一帧帧漫过来,沈瑶疼得蜷缩着身子,从床这边转到另外一头,像是一条搁浅的美人鱼,在泥泞里扑腾。
红熏熏的眼布满水光,隔云隔雾朝他望来,"放了我…"她软软地无声央求着,那人跟山似的岿然不动,一双深邃注视着她,她含着泪爬过来,被他握着那一处动弹不得,另一只脚往上一抬,搭在他肩上使劲去踢他,他还是不动,沈瑶委屈,双手开始往他身上缠,拽着他衣裳求他松手。
他猛的一下用力,她又如枝头的花颤颤巍巍落了下来,扑在床榻上疼得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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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昨晚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具体什么记不清了,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在脑海晃,沈瑶吁着气准备下床,脚刚往地上一碰,没有意料中的疼痛,沈瑶愣住了。
连忙将脚抬起来,原先的肿胀消去大半,她试着扭动了下脚腕,几乎不怎么疼了。
还真是神奇。
昨夜睡前,她记得碧云用药油倒在痛处,帮着她揉了一会儿,随后她便浑浑噩噩睡下了,没成想这回起了大用,沈瑶激动地差点哭了,没有疼过的人不知道个中滋味,总算是好了。
沈瑶不敢大意,轻手轻脚挪着出门,离开屋子时,闻到一抹残留的药香。
火辣辣的,格外刺鼻。
沈瑶这几日闻多了药油,一时没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