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真相(下)(1/2)
他要早点找到自己的家人,拿回自己该有的东西,然后等长大一点的时候,找到养母,去找最好的医生替她治病。
如果她愿意,他就认她做干妈,以后好好孝敬她,让她过上优渥的好日子,再给她养老送终。
没有经济压力,方二姨不会那么辛苦,陶木桃也不会出事。
她们就不会恨他。
然后他要一一报复那些欺负过他的人。
包括送他进监狱,让他留下案底的沈玄默。
但后来他想了想,又把沈玄默的名字划掉。
因为他后来才想起来,当初要不是因为沈玄默,他的下场可能会比进监狱还要不堪。
大不了重来之后就当陌路人,井水不犯河水。
想象到最后,他连过去的同学也安排妥当——
他要提醒林和初一句,大二那年春天的时候,不要让他姐姐落单。
不落单就不会遇到被奸|杀的惨案。
林姐姐不死,她妈妈就不会跳楼,林和初也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顾白衣”只是随意想了一想,就想了很多。
但他唯独没想到,老天爷又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真的回到了过去。
却是在母亲死后。
方二姨母女没有出事,林和初的姐姐没有出事,他也没有遇到沈玄默,也没有进过监狱。
唯独他的母亲已经死了。
刨开这一点,他曾经那些设想依然可以成立。
只要他找到自己的家人,他可以当有钱人,当少爷,避免方二姨母女的悲剧重演,甚至可以反过来去接济她们。
他不用再处心积虑谋算别人的财产,不用再委曲求全去讨好别人。
很多人都会喜欢他、奉承他、夸赞他。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
重来一次,他的人生一定会比前世更加顺遂、更加光鲜。
但他的母亲已经死了。
“顾白衣”躺在那片漆黑的湖水里,大脑麻木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他重生在了走进湖水里的那个黑夜里。
从母亲的坟前回去时,挂在书包上的香囊掉进水里,那是母亲的遗物。
他恍恍惚惚地追过去,一点点走进深水里。
冰冷的湖水刺激了他的大脑,让他清醒过来。
那一次,他呛了一肚子的水,艰难地从湖心爬回了岸上。
但重来的这一次,他却连手都抬不起来。
母亲死了。
就在不久之前。
这毫厘差距的遗憾,让离去已久的母亲的形象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教导他礼义廉耻。
想起当他试图走捷径时,母亲露出的不赞成的目光。
临终前的那一封遗书上,母亲说
,
要堂堂正正地做人。
此刻他怀中抱着的书包里,
就装着那一份遗书。
他已经重生了。
他什么坏事都还没有做过。
只要认回了家人,只要有了钱,他这辈子都可以挺直了腰杆做人。
他可以做一个被所有人都交口称赞的好人。
然而怀中装着遗书的书包好像一块烙铁,烫得他无处安置双手,却又松不开手。
想到母亲的那一瞬间,他无地自容。
他甚至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他真的能够做一个好人。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救陶木桃。
到最后他能想起来的关于陶木桃的记忆,就是对方疯狂地谩骂他,说他是个自以为是的拖累、道貌岸然的蛀虫,心安理得地将责任推给条件同样艰苦的孤儿L寡母。
她问他,他的尊严能值几个钱?
就因为他的尊严、因为他的前途,害得另一个家庭分崩离析。
他当时没有反驳,但是后来每每想起来,却又忍不住为自己叫屈——
又不是他求着方二姨那么做的。
方二姨自己心甘情愿,怎么能怪到他头上?
非要怪的话,那也是方二姨自不量力,圣母心泛滥,太过高估自己的能力,反倒害惨了自己的亲生女儿L。
这样的想法多么自私又冷漠。
可他确确实实曾被陶木桃的话狠狠伤害到了。
后来的人生经历教给了他推卸责任。
如果事事都苛责自己,他早就因为愧疚之心而活不下去了。
消除了愧疚之心,并没有让他变得更加宽容。
他厌恶一切曾经鄙夷轻视伤害过他的事物。
他也不是真的不想报复沈玄默。
只是因为他害怕沈玄默。
他知道就算是顾家,也不一定愿意为了他去跟沈家作对。
以沈玄默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很有可能会被再次算计进去。
所以他只好自己找借口去规避这项风险。
人生重来一次,他当然可以暂时伪装成一副好人的模样。
他知道好人应该做什么——
报答方二姨母女,记住她们一家的恩情,一辈子都当做真正的亲人一样爱护回报。
帮身边那些即将遭遇不幸的人规避掉风险。
不去斤斤计较那些那些还没有发生的小摩擦。
但伪装只能欺骗他人一时,却无法磨灭本性。
重来一次,他依然是那个已经遭遇了所有不幸、被磨灭了善良、自卑又自私、贪婪又虚荣、狭隘又短视的阴暗小人。
他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
更不幸的是,他还没有真正烂到骨子里——
他的理智告诉他,那是不对的。
母亲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找回了他早就丢弃的廉耻心。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个烂人,但他还不能坦然接
受自己彻底做一个烂人。
老天真是会开玩笑。
他没有信仰,没有梦想,甚至没有一技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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