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仪式·其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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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衍站在院子的水缸前洗漱。

    黑夜过去,阳光普照,冰凉的水刺激着他,使他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

    就算南槐村处处透着古怪,他也不能仅凭借几句童言童语,就相信会有死而复生的奇迹。

    今天是江暮漓的葬礼,等葬礼结束,装殓尸体的灵柩就会被埋进黄粱山上的墓园里。

    温衍又掬起一捧冰凉的水,用力扑在脸上。

    春寒料峭,他两只手被冻得通红,指节瑟瑟发抖。

    幽冥之事,究属渺茫。

    除非他能亲眼见证。

    把自己拾掇干净后,温衍早早到了江家老宅。江暮漓的尸体还未入殓,只能暂时先安置在这里。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温衍很是想他。

    江家人丁稀薄,后嗣凋敝,偌大的老宅空空荡荡,弥漫着许久无人居住的死气,只有江朝笔直地立在厢房中央,微笑着朝温衍招了招手。

    因为温衍是江暮漓在这世上唯一的亲近之人,所以江朝提出,要温衍在接下来的葬礼上主持大局。

    温衍一听就慌了,他根本不懂南槐村的丧葬礼仪,万一不能好好送完江暮漓最后一程该怎么办?

    “别担心,你会做得很好。”江朝凝视着他,“有我。”

    温衍下意识缩了缩。

    有一瞬间,他又从江朝身上感觉到了江暮漓的存在。

    可怕的熟悉感。

    可下一秒就消失了。

    因为他们是同族亲戚的关系吗?

    “温同学。”

    温衍一震,又往后退了一步。

    江朝仿佛没注意到他的怯惧,从檀木桌上端起一方古色古香的托盘,捧到他面前。

    是一套纯白的丧服。

    亲人新丧,丧服在身。

    有的地方丈夫去世妻子需要戴孝,有的地方则不用,看来南槐村还是遵循古礼,在这方面比较严格。

    “你介意吗?”江朝问道。

    温衍摇摇头。

    虽然他和江暮漓还没结婚,但在他心里,江暮漓是他认定的爱人。他和江暮漓早就约定好,等大学一毕业,两个人就结婚。

    江暮漓还买了一对订婚戒指,一人一枚,戴在左手中指。

    虽然是普通的素圈,价值并不高昂,但温衍还是视若珍宝。

    江暮漓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无父无母,全靠勤工俭学完成学业。

    这对戒指,是江暮漓暑假在科技馆举办的蝴蝶展上当解说员,用努力挣来的钱为他买的,里面饱含沉甸甸的心意。

    这一世,他只会有江暮漓这一个丈夫,江暮漓也只会有他这一个妻子。

    温衍抖搂开丧服,刚要披戴在身上,江朝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不能这么穿。”

    温衍惶然垂眼,“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

    江朝看着他,“里面不能有衣服。”

    温衍怔住了。

    江朝说:“一件都不能留,这是规矩。”

    温衍攥着衣襟的手指收紧了,“那……那我去找个房间换。”

    江朝没说话,但温衍能感觉到,他正注视着自己。

    安静的空气。

    过了一会儿,江朝抬手指向厢房一侧的屏风,“可以去那里。”

    那架屏风是绢纱山水画,隐隐透光,并不能做到完全遮挡。

    温衍有些犹豫。

    江朝温声问:“有什么问题吗?”

    温衍轻咬下唇,摇摇头。

    自己是不是太神经过敏了?

    这是江暮漓的葬礼,江朝又是江暮漓的叔叔,一切都是按照南槐村的古礼来进行,有什么可扭扭捏捏的。

    温衍抱着丧服去换了。

    江朝还贴心地给他一个收纳袋,“换下来的衣服可以放在这里,交给我,我帮你保管。”

    温衍感激地说:“谢谢你,江叔叔。”

    丧服穿戴起来并不复杂,但由于是生麻布的材质,加上没有封边,全保持毛边,所以磨得温衍浑身皮肤痒丝丝的。

    而且,他是完全贴身穿的,稍微一动,皮肤特别娇嫩的部位也会被磨到,尤其麻痒。

    温衍手背抹了抹眼睛,心里莫名委屈,又有点想哭了。

    他的皮肤很薄,又特别敏感,禁不得疼也受不住痒。可偏偏还是招虫体质,血甜,特别容易招蚊子咬。

    天热的时候,身上被蚊子叮了包,痒得他不停地挠,都挠出血印子了。

    江暮漓看到心疼得不行,后来他再被蚊子叮,就倒了花露水给他搽,边搽边不停地吹。

    刚开始,他会觉得凉凉的很舒服,好像没那么痒了。但随着江暮漓的气息吹拂下来,会越来越痒,越来越烫。

    江暮漓抬起眼睛,双眼皮的折痕很深,左眼眼尾那颗殷红的小痣配上飞挑的眼尾弧度,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衍衍,还要呼呼吗?”

    他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很小声地说:“不要呼呼。”

    江暮漓用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睛望着他,“那衍衍要什么?”

    他通红着脸,嗫嚅着出不了声。

    蚊子块痒得愈发厉害。

    他想要江暮漓用尖利的牙齿咬痛自己,磨破皮,咬出血也没关系。

    “温同学,需要我帮忙吗?”

    许是见他磨蹭了很久没出来,江朝出声询问。

    温衍回过神,透过屏风,影影绰绰地看见江朝似乎正向自己这边走来,慌乱道:“没事,我、我马上就好。”

    江朝说:“我等你。”

    温衍脚步很慢地走了出来,不是他故意拖延,而是随着他走动,皮肤与布料会摩擦得更加厉害,惹得他不自觉地轻轻颤栗。

    “江叔叔,我这个穿法对吗?”

    温衍有点不安地扯了扯孝帽,孝帽太大了,投下的阴影掩映着雪白的瓜子脸,眼圈儿犹带犹红晕。

    江朝缄默无声,空旷的厢房静得只能听见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温衍的错觉,江朝的呼吸似乎微微有些不匀。

    温衍紧张得蜷起手指,有种缺氧的窒息感。

    他把腰带束得太紧了,白布条在腰上绕了几圈,勒出纤细易折的一捻。

    “很好。”

    良久,江朝开口出声,一如既往的平淡而温和的口吻。

    还有一丝温衍没能听出来的喑哑。

    葬礼该开始了。

    南槐村施行的丧葬礼仪具体典出何处已不可考,但可以确定的是,它对人的灵魂极其重视。葬礼的第一个环节“复”,就是要为死者招魂复魄。

    温衍怀揣江暮漓生前穿过的衣服,顺着梯子缓慢爬向屋顶。他要站在东面屋翼上,面向幽冥的北方呼唤江暮漓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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