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2/2)
苏圣心也正望向他。这里海风有点儿大,苏圣心头发飞扬,眼睛眯起,脖子上的那条领巾随着海风飘在半空。
马身上也有些装饰,华华丽丽的。
两人默默对视着,直到到了栈桥前面,苏圣心的左手五指向左边一勒缰绳,那匹马便转了90度,马头向着教堂方向,继续向前。
到栈桥口,苏圣心又拽拽缰绳,马颈高高扬起,停下了。
苏圣心骑在马上,商隐则站在教堂门口,海风腥咸,海浪汹涌,他们两人望了会儿,苏圣心翻身下马。
在希腊传统婚礼中,“新娘”父亲要牵着她一路走到教堂门口再将她的手交给“新郎”,可这回并非正式婚礼,苏圣心的父母也忙,于是按照流程,苏圣心会自己过去。
见时间到了,他提起脚就要过去。
“哎……!”制片正在商隐身边,连忙示意桥头那的工作人员先不要给苏圣心婚礼捧花,对商隐说:“想见到老婆,要给好处的!”
商隐眼神瞥向她:“希腊婚礼也讲究这个?”
制片立即表示:“咱们中西结合一下,老祖宗也不能忘却。”
商隐目光扫得制片浑身上下一阵阵寒,几秒之后商隐才开口:“你下一档综艺节目,你知道我在说哪一个,再增加50的预算,够不够?”
“够够够!”算算大概有一个亿,制片脸都笑花了,立即示意桥头那的工作人员为苏圣心奉上捧花,道,“商总您请~~~百年好合哈!”
见到这些,苏圣心的唇角也荡出来了几丝笑意。
于是苏圣心走上栈桥,脚步踏过,木桥发出温柔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音乐是希腊的传统音乐,不是什么《婚礼进行曲》之类的,苏圣心没听过这曲子,但觉得非常动听。夹着一波波的海浪以及一声声的鸟鸣,好像还更好听了。
海上教堂是纯白色的——白色的墙,白色的一切。此刻,通往教堂的木桥上铺满了粉色花瓣,有深粉的也有浅粉的,花瓣飘散着一阵一阵令人迷醉的香气。通往教堂的道路上架着许多鲜花拱门,长长的紫藤花从拱门上垂下来,被风吹得轻轻摇曳。远远望去,教堂里面的木架上、椅子上,也都摆着或者绑着美丽的鲜花花束。
制片又对商隐嘱咐:“你们今天可以牵手哈,就在婚礼后。其他人才是明天。苏老师也知道的哈,别忘记了。”
商隐不耐道:“别叨叨了,忘不了。”
两分钟后苏圣心终于走到商隐面前,商隐伸出一只手,说:“我来接你了,去结婚。”
顿了顿他又道:“从此互为生命当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苏圣心想商隐真会演,笑了,将一只手递给对方——那只手正戴着手套,也入戏地演起来,他捏紧商隐的几根手指,深情款款:“两年之前就已经是了,现在只是再次确定而已。”
传统的希腊婚礼中夫妻二人并不对立,而是一块儿向着神明,整个过程庄严肃穆。
神父此时已经等在那里。音乐停止,婚礼开始,他先诵读了遍祝福祷文,是圣保罗给以弗所的书信,而“以弗所”就象征希腊。
接着神父拿出戒指并握着戒指向神明们祈求祝福,又分别在两个人的前额上扣了三下,表示神明的祝福已被传递给他们二人,又为两个人戴上戒指。
再接着,就是希腊的婚礼当中最特别的一个仪式——为两个人戴上花冠。
花冠,在希腊的文化当中屡屡出现。
两个花冠,或者说stefana,已经放在二人面前的圣台上。
由花藤编制,缠满金线,又缠满了桃金娘以及橙花。
在希腊神话中,桃金娘是美与爱之神阿佛洛狄忒(aphrodite)种的圣树,因此也叫“爱神木”。阿佛洛狄忒在希腊神话中的地位约等于维纳斯在罗马神话中的地位,主管美与爱,也主管性-欲,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
昨晚上苏圣心已经查过桃金娘的故事,发现在神话里,阿佛洛狄忒的原型竟是天神乌拉诺斯的阳-具,被他儿子割下之后丢到宽广的大海里后化成一个绝世美女,并令乌拉诺斯的两个孙子——天神宙斯与海神波塞冬都神魂颠倒。查完之后,苏圣心非常佩服古希腊人的脑洞。
制片人将两个花冠戴在二人的发顶,两个花冠的后面有一条细细的金线连接着。
花冠斜斜扣住后脑,摄影师又在心里头感慨了声:这两个人颜值惊人。
金线、桃金娘与橙花让苏圣心更艳丽了,而商先生呢,也没损了半点英俊,反而真的有一些些神话里的那种感觉。
神父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根据习俗,这个花冠要永久保存,甚至带入坟墓。”
传统希腊婚礼中的新人其实并不对视,可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苏圣心与商隐二人默默地瞥了对方两三秒。
而后神父喂了他们“圣酒”——每人三口葡萄酒,祈求他们生活无忧,又叫两个人牵着手围着圣坛绕上三圈,象征一路风雨同行。而宾客,也就是节目的工作人员们,要拿着蜡烛祈求福气。
苏圣心被神父牵着,又牵着商隐,绕着圣台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受到了一丝神圣感。
神父说手必须牵着,否则是不好的兆头,苏圣心怕把节目演砸了,当真非常用力地牵着商隐的那只手,只怕两只手突然断开了。商隐则跟在他的身后打量他的背影——他的后颈、他的背、他的腰、他的臀、他的腿,肆无忌惮。
商隐看了好一阵子,到第三圈时商隐突然故意假装想把左手抽回来,想试探一下苏圣心,结果苏圣心立刻攥紧了他,生怕商隐抽出去了,那完全是本能的一个反应,商隐唇角轻轻一勾。
花冠放回祭坛上,神父主持其他仪式,比如“新郎”发誓保护对方,照顾对方。
最后神父再次诵读经文。这回换了一篇经文,语调似乎更神圣了。
结束之后,圣歌起。
苏圣心的心中一凛。那个歌声轻灵、空旷,仿佛自四面八方袭来,他们两人的谎言像暴露在了穹宇之下。神明们看着、盯着,威严肃穆。
本来只是完成任务的婚礼,在不知不觉的过程中,就变得不同了。
“好了。”神父笑容慈祥,他递给二人两本经文,道,“最后一个环节。你们二人分别亲吻教义,向神明们发誓……你们将会共度余生。”
商隐接过那本经文,垂着眼睛看着封面。
苏圣心也接过来了,却半晌都没任何动作。
他并不信神,然而在这样的一个地点,面对着神父、祭坛与十字架,苏圣心也犹豫了下。
在教堂里、对着神父、亲吻教义,然后撒谎吗?
商隐似乎也在思忖。
他敛着睫毛,看了会儿,几秒种后,商隐突然拿起那本教义,吻了。
又平静地还给神父。
“……”苏圣心虽没看向商隐,但感觉到了商隐的吻。
他想:商隐不愧是做生意的,还做很大,对着神明撒这种谎一点负担都没有。
压力给到苏圣心,他无法,也拿起那本教义,轻轻一吻。
吻过之后他发觉,他其实好像并不大心虚,更没什么恐惧。
反而有种如释重负。
那个感觉像是觉得:说我刚才撒谎也行,但非说我刚才没撒谎,也行。如果必须“共度余生”,可能也可以,反正不是绝对不可以。神明你要讲点道理,别乱罚。
婚礼仪式结束之后制片人又走上来,将希腊的某种点心裹在纱里递给苏圣心,叫苏圣心按照传统分给下边的宾客们,苏圣心照做了。
从教堂再出来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阳光大好,水清沙幼,苏圣心及商隐二人都知道马上就到“牵手”这步了。
苏圣心摘了手套,揣进口袋,手指轻轻往商隐的那个方向过去了点。
他不知道该怎么牵,手指在商隐的手背上勾了一下、划了一道,又缩回来了。
勾了一下后,又是第二下,而后是第三下。
商隐原本面目平静,然而被苏圣心一勾二勾三勾的,定力终于崩盘,突然一把捏住了苏圣心的左手手腕。他的动作太狠,手指都嵌进了苏圣心尺骨和桡骨的缝隙,苏圣心动弹不得。
几秒钟后,商隐手指强硬插-入苏圣心的左手指缝,而后几乎是同一时间,不知道是谁呼应了谁,两个人就都用尽全力,死死扣着对方手指,指根生疼。
真实的、温暖的,有弹性的,而不是隔着一层布料。
指根仿佛疼到酥麻,并且顺着臂膀爬到心脏。
按照传统希腊婚礼,等在外头的宾客们将大米撒向他们,也是祝福,两个人挡了一下,但手一直没分开。
下了栈桥,制片人跑向他们,说:“咱们这边就结束了哈!我现在去金导那边,他们在办阿根廷婚礼。”
商隐毫不关心别人:“去吧。”
制片又道:“谢谢商总的一亿哈!”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苏圣心在脖子上的长条领巾里插-入一指,晃了晃,说:“总算完事了,有点儿勒。”
说完他就扯了一下自己胸前垂下来的领巾一端,没拽开,又扯了一下另外一根,还是没拽开。
商隐松开对方,走过去:“我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用灵活的双手手指抠开了那个结。
苏圣心扬着脖子。
抠开结后,商隐看看被长领巾缠绕着的那段脖子,逗小孩儿似的,扽了扽他掌心里正轻轻扯着的一头。
苏圣心看看商隐,哈哈一笑,也不扭捏,身子转了几个圈儿,向解开绳子的那一头转,转远了。
用转圈圈来解开这个。
在长领巾掉落下去的一瞬间,商隐适时地一扯,把那领巾扯到面前,大掌一张,把另一端也捞在手里。
苏圣心转向商隐,商隐目光锁住对方,两人在大海边对望片刻,苏圣心见摄影师都离得很远,便说:“莫名其妙结了个婚。”
商隐拎着那条波点领巾,道:“没见过希腊的婚礼,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还行。”苏圣心望向大海,道,“……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商隐轻笑一声,走上前,问:“回休息室?我那边还有几个会要开。”
苏圣心无所谓地道:“你自己先回吧,我还想玩儿一下。”
商隐挑挑眉,仗着已经能牵手了,一把扣住苏圣心的左手五指,还用苏圣心的那条领巾将两只手缠在一起,想分都分不开,接着一拽,说:“先回去了。”
摄影机还在,苏圣心只能屈服,挣扎的话被绑着的那只手疼,于是他也扣紧手指,强制变成共谋。
一路很远,但也挺近。
…………
一回休息室商隐就去开会了,他的属下一看见他便震惊莫名,问:“商总,您怎么穿成这样??!!”
商隐单手摘掉胸前花针,扔在桌上,道:“结了个婚。”
听到这话下属更是:“???!!!”
商隐无意多说,只道:“还是跟苏圣心。这一回是希腊婚礼。”
“哦……哦!!!”下属眼睛睁成铜铃,“小夫妻的情趣是吧?!我们懂!!!办完世界各国婚礼!可以的,咱们商总有这财力!!!”
商隐懒得理他,问:“跟xx公司合作的事儿,怎么样了?他们老实了没?”
“老实了!”对方也正经汇报起来,“商总的这手敲打太精彩了——”
而另一边,苏圣心一打开手机时就看见了他经纪人发过来的几十条短信,经纪人说:
【圣心,《天地劫》走完合同后,对方制片发来剧本终稿了。但是……剧本内容跟我们之前读到的不大一样。你那角色的高光部分……有一大半给了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