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长相思.1》（11）(1/2)
夕阳西斜时，有宫人来请小，说高辛王想见他。
到小的腿有伤，宫人命侍者抬了肩舆，十七把小抱放在肩舆上。
侍者抬着小，十七跟随在旁，疾步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高辛王日常处理朝事的朝晖殿。侍者们把肩舆停在殿门外，宫人上前奏报。
等听到内侍命他们进去，十七抱起了小，殿门旁的侍者想阻拦十七，玱玹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十七抱着小直走了进去，幽深的殿堂内，正前方放着一张沉香榻，榻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那男子五官冷峻，有若极北之地的冰峰雕成，容貌并不算老，约摸三十来岁，可乌发中已经夹杂了不少白发，难言的沧桑。
十七把小轻轻地放下，叩拜行礼，“草民叶十七参见陛下。玟小腿上有伤，不便行礼，请陛下恕罪。”
高辛王却好似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盯着小。
在没有进殿前，小一直很紧张，反常地沉默着。可此时，他反倒泰然自若，笑着高辛王，任由高辛王打量。
半晌后，高辛王对十七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
高辛王问小：“谁伤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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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笑瞅了一眼玱玹，没有说话。玱玹躬身回道：“是我，他一再抗命想要逃跑，我下令小施惩戒。”
高辛王深深盯了一眼玱玹，问小：“你还没用晚膳吧？”
“还没。”
高辛王对一旁的侍者吩咐：“一起。”
“是。”侍者退出去，传召晚膳。
就在朝晖殿的侧殿用膳，屋子不大，几人的食案放得很近。高辛王坐了主位，玱玹在他左下方，小坐在他的右下方，和玱玹相对，十七坐在小下方，方便照应小。
按照一般人的想象，一国之君的晚膳应该很复杂，可高辛王的晚膳却十分简单，简单得就好似大荒内最普通的富贵之家。
高辛王吃得不多，也不饮酒，仪态端正，举止完美。玱玹和十七也是一食一饮、一举一动莫不优雅到赏心悦目，咀嚼、饮酒、举杯、搁碗，都没有一点声音，有着无懈可击的风姿。
整个侧殿内，只有小不时地发出刺耳的声音，小大吃大喝、仪态粗俗，吃得兴起，他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肉，吃得满嘴汤汁。
吃完后，小的双手在衣服上蹭，侍者跪在小身侧，双手捧着莲花形状的玉盏，里面是漂浮着花瓣的水。小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困惑地着侍者手中的玉盏，突然他好像明白了，赶紧端过莲花玉盏，咕咚咕咚地把净手的水喝了，侍者惊骇地瞪大了眼睛，小冲他笑，把玉盏塞回给他，“谢谢啊！”
幸亏这些侍者都是服侍高辛王的宫人，早养成了谨慎沉默的性子，惊异只是一瞬，立即恢复正常，当作什么都没到，依旧恭敬地服侍着小。只是下次端上什么东西前，一定会小声地报上用途。
玱玹也不知道是被小的声音烦着了，还是吃饱了，他搁下筷子，一边饮酒，一边时不时一眼小，高辛王却自始至终没有对小的任何行为做出反应。
小吃完了肉，还不肯放弃骨头，如平时一般，用力吮吸着骨髓，发出嗞嗞的声音。可平日里，大伙一边说话一边吃饭，都发出声音，也不奇怪，此时在君王的殿内，侍者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小吸吮骨髓的声音简直像雷鸣一般。
侍者们僵硬地站着，连动都不敢动，心随着小的吮吸声狂跳。十七倒是镇静，面无表情，慢条斯理地用饭，玱玹却厌恶地蹙眉。
高辛王终于向了小，小也终于察觉到殿内的气氛很诡异。他含着骨头，眼珠子来回了一圈，讪讪地把骨头呸一口吐了出来，一个侍者眼明手快，用手接住了。
小赔着笑，给高辛王作揖，“我是乡下人，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也不懂什么规矩，陛下勿要责怪。”
高辛王凝视着小，好一会儿后问：“你往日里都喜欢吃什么？”
“我啊，什么都喜欢吃，正菜最喜欢吃烤羊肉。”
“零食呢？”
“鸭脖子、鸡爪子……”小吞了口口水，“还有鹅掌。”
“都喜欢什么味道？我让御厨做给你，还来得及睡前听着故事吃一些。”
小沉默了，只是着高辛王。
玱玹眼中疑云顿起，手轻轻地颤着，酒水泼洒了一身，他都没有察觉，只是盯着小。
小忽而一笑，“什么味道都成，乡下人不挑。”
高辛王对身后的侍者吩咐：“每种味道都做一份。”
小扭头对十七说：“我吃饱了，想回去休息了。”
十七对高辛王行礼，高辛王道：“你送小回去。”
十七抱起小，走出了殿门。玱玹不自禁地站起，盯着小，直到小的身影消失，他猛地转身，急切地问高辛王：“师父，他是谁？”
高辛王问：“你以为他是谁？”
“师父要我去把他带回来时，曾说过也许他是故人之子，我本来以为他是那五个造反的罪王的儿子，听说中容的一个妃子善于用毒，还毒害过师父，小也恰好善于用毒。我以为……可、可师父，你刚才说他可以睡前边听故事边吃零食，小夭、小夭……”玱玹又是紧张兴奋，又是恐惧害怕，声音颤抖得变了调，几乎说不下去，“妹妹小时就喜欢边听姑姑讲故事，边吃零食。为了晚上能吃零食，晚饭都不肯好好吃，姑姑训斥她，她还顶嘴说爹爹就允许她吃零食。”
相比玱玹的失态，高辛王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不破他的幻形术，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玱玹跪坐在高辛王面前，呆呆愣愣，半晌后，才说：“师父肯定也很怀疑吧？”
高辛王没有说话，玱玹猛地跳了起来，向外冲去，“我去问她，我要问问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不肯认我。”
“站住！”
高辛王冷漠的声音让玱玹停住了步子，玱玹不解地回头，“难道师父不想知道吗？小夭是您的女儿啊！”
高辛王的右手摸着左手小指上的白骨指环，缓慢地转着圈，“他是谁，不是由我们判定，而是由他自己决定。”
玱玹不解，却知道师父从不说废话，他只能跪坐下，静静聆听。
“这世间的伤害不仅仅会以恶之名，很多的伤害都是以之名。你想知道他是谁，我也想知道。但不要去迫问他，给他时间，让他自己告诉我们。”
玱玹摇头，“我不明白为什么……”
高辛王站了起来，走出宫殿，“你会明白。”
玱玹呆呆地坐了良久，才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犹如喝醉了一般，走回华音殿。
小和十七两人背靠着廊柱，坐在龙须席上乘凉。十七腿上放着一个水晶盘子，里面放着山竹、荔枝、枇杷、龙眼……各色各样的水果。十七剥开一个龙眼，递给小，小说：“不要。”
十七放进自己嘴里，又剥开一个山竹，分了一半给小，小一瓣瓣吃着。
到玱玹，十七礼貌地直起身子，颔首为礼，小却躺着没动，只是大大咧咧地笑着挥挥手。
玱玹走了过去，坐在他们对面。
和小相识以来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地在脑海里回放。
他下令对她动用了酷刑，让她的双手骨肉分离，本算结下大仇，可她以身护他，拼死相救。他却怀疑相救是为了施恩，只是一个阴谋的开始。
被九命相柳追杀时，装白狐尾巴的玉香囊碎裂，可白狐尾巴没有丢失，反而在他怀里。
他被防风氏一箭洞穿胸口，他以利用之心叫了她来，甚至决定必要时，用箭洞穿她胸口，以他伤染她伤，让她也血流不止，诱迫涂山璟去找防风意映拿止血药，他好派人趁机夺取。可她毫不犹豫地赶去找涂山璟，为他盗取冰晶。
她给他种下蛊，虽然她说只是疼痛，不会有其他危害，可他从没有相信过。她找着各种借口，迟迟不肯解除蛊，他认为她必有所图谋，想用蛊要挟他。她留言给坞呈蛊已解，纵使之后，很久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可他依旧不相信她真的解了蛊。
因为师父要见她，他以为她是罪王之子，接近他是想利用他的身份、挟恩作乱，他痛下毒手，她却只是着他笑，那笑中分明没有责怪，反而是欣慰，竟然欣慰着他的冷酷。
还有那一次又一次的雪夜对饮……
一桩桩、一件件想来，一切早摆在他眼前，可他那一颗冷酷多疑的心，竟然视而不见。
玱玹着小的双腿，裹着接骨木，又缠了一圈白缎，上去十分笨拙。
玱玹的手伸向小的腿，十七以为他又要伤害小，出手如风，以指为剑，刺向他。十七本以为会逼退玱玹，可没想到玱玹根本没有闪避，指风刺中他的手臂，鲜血流下。
玱玹的手搭在小的腿上，轻声问：“疼吗？”
小扭过了头，闭着眼睛，“不疼。”
玱玹有千言万语翻涌在胸腹间，挤得他好像就要炸裂，可是他不敢张口。三百多年了，他已经不再是凤凰树下、推秋千架的男孩。父母双亡、流落异乡、寄人篱下，他戴着面具太久，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真心地喜悦，真心地悲伤。他学会了用权谋操纵人心，却忘记了该如何平实地接近人心；他学会了用各种手段达到目的，却忘记了该如何真实地述说心意。
玱玹站了起来，对十七说：“好好照顾她。”
玱玹走出了殿门，在夜色中漫无目的地走着。承恩宫里花木繁盛，奇花异木比比皆是，晚来风急，吹得花落如雪，清香阵阵，可这海之角的异乡没有火红的凤凰花，花开时绚烂如朝霞，花落时犹如烈焰飞舞。
十七到小一直闭着眼睛。听到玱玹的脚步声远去，小的眼角有泪珠一颗颗滚落。
十七把小揽进怀里。
小的脸埋在他肩头，泪落如雨。
三百多年了，她已经不是凤凰树下、秋千架上的小姑娘。
她曾在深山里流浪，像野兽一样茹毛饮血；她曾被关在笼子里，犹如猫狗一般被饲养；她被人追杀过，她也杀了无数人。她的生命就是谎言、鲜血、死亡，所有人都在欺骗，她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站在众人面前。
一直到深夜，小和十七休息时，玱玹都没有回来。
第二日清晨，小起来时，玱玹已经离开。
傍晚时，玱玹回到华音殿。
小依旧是老样子，嬉皮笑脸，和玱玹挥手打招呼。
玱玹除了冷着脸，没有一丝笑容，对小很冷淡以外，别的都正常。
玱玹对十七说：“白日里如果闷，就让婢女带你去漪清园，园子里有宽可划船的河，也有才没脚面的小溪，奇花异草、飞禽走兽都有，是个解闷的好去处。”
十七说：“好。”
玱玹说：“不要席地而坐。”
十七小一眼，回道：“知道了。”
玱玹不再多言，回了自己的屋子，晚饭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吃的。
医师说小的腿最快一个月好，可实际上十来天，小已经可以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了。
医师非常惊讶于小的康复速度，叮嘱小，“腿长好前，要多静养，现在腿长好了，就要尽量多运动，慢慢地，就会正常行走了。”
小很听医师的话，经常拄着拐杖走来走去。
高辛王并不经常召见小，三四日才见一次，每次见面话也非常少：“可喜欢饮酒？”“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花草？”“喜欢……”
可是在华音殿内，他的旨意无处不在，只要小说过喜欢的，必定会出现。有一次高辛王问小“最喜欢什么”，小无耻地回答“最喜欢钱，最好每天能躺在钱山上打滚”。第二日，小起来时，就到庭院内有一座钱山，不是珠宝，也不是玉石，就是实打实一枚枚的钱，堆积得像山一样高。
到这座闪亮闪亮的钱山，小黑着脸。已经十来日没有露过笑意的玱玹大笑了出来，向来寡言少语的十七也忍不住笑了，对小诚恳地说：“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听到玱玹的笑声，小扔掉拐杖，扑倒在钱山上，打了几个滚。
十七笑问：“开心吗？”
“硌得肉疼。”小躺在钱山上，嘴硬地说，“不过我至少知道在钱山上打滚是什么滋味了。”
玱玹和十七都笑。
婢女们进进出出，总要绕着钱山走。小和十七在院子里纳凉时，不管往哪个角度，都会到无数的钱一闪一闪。
某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小好不容易有一点雅兴，想月亮，推开窗户，只见一座钱山巍峨闪亮地伫立着。
在这座钱山面前，不管是美景，还是美人，都黯然失色。
小实在受不了了，对侍者说：“把钱山移走。”
侍者恭敬地回道：“这是陛下的旨意，公子要想把钱山移走，要去求陛下准许。”
下一次，高辛王召见小时，小第一次主动和高辛王说了话：“我不喜欢钱山了。”
高辛王面无表情，微微地点了下头，只有和他很熟悉亲近的玱玹才能出高辛王眼中闪过笑意。
从那之后，每次高辛王问小的喜好，小再不敢胡说道，尽量如实地回答。要不然把不喜欢的东西天天放在眼前手边，真的很遭罪。
小的腿渐渐地好了，不再需要双拐，拄着一根拐杖，稍微借点力就可以，甚至可以扔掉拐杖，慢慢地走一小段路。
小是个关不住的性子，腿刚利落了一些，立即不满足于只在华音殿内行走。
她喜欢太阳快落山时，拄着拐杖，在阳光下走，直到走出一身汗，她才会停下。
十七会慢慢地跟在她身旁。
小继续她的絮叨：“男人们都喜欢美人无汗，可实际上无汗的美人最好不要娶。生活总会充满乱七糟的事情，免不了气闷心烦，不愉快全都堵在了身体里。如果在明媚的阳光下，好好地快走一圈，美美地出上一通汗，那些堵在身体里的不愉快就都随着汗水发泄出来。身体通畅的女人才会心胸开阔，不会斤斤计较。就比如说我，我最近很心烦，可这么走了一通，心情就好了很多。”
十七瞅了小一眼，微笑着不说话。
忽而间，有鸟鸣从天空中传来，一只玄鸟俯冲而下，落在小身旁，身子前倾，头往下低，好像在给小行礼，又好像邀请小摸它的头。
小一步步后退，拐杖掉落，人走得歪歪扭扭。
十七想去扶她，高辛王和玱玹走过来，高辛王举起手，一股巨大的力把十七阻拦住。十七出玄鸟并不想伤害小，遂没有反抗，静静地着。
玄鸟小不理它，困惑地歪歪脑袋，一步步地往前走，追着小过去。
小越退越快，它也越走越快。小跌倒在地上，玄鸟却以为小是和它玩，欢快地叫了一声，收拢翅膀，躺在地上打滚。打了几个滚后，它又伸长脖子，探着脑袋，凑到小身边。
小盯着它，不肯碰它。玄鸟似乎伤心了，悲伤地呜鸣着，把头凑到小手边，一下下地拱着她，一副小不安抚它，它就要没完没了的样子。小终于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
玄鸟扑扇着翅膀，引颈高歌，洋溢的欢乐让旁观者都动容。
小扶着玄鸟的身子，站了起来，“你这家伙，怎么吃得这么肥？”说完，一抬头才见高辛王和玱玹。
小干笑，指着玄鸟说：“这只肥鸟和我很投缘，估计是个母的。”
高辛王说：“这只玄鸟是我为我的大女儿小夭选的坐骑，它还是颗蛋时，小夭就日日抱着它睡觉，它孵出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也是小夭，小夭给它起名叫圆圆，天天问着几时才能骑着圆圆飞到天空。我总是回答‘等你们长大’，圆圆早已长大，小夭却至今未回来。”
小作揖赔罪，“草民不知道这是王姬的坐骑，刚才多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高辛王盯了小一瞬，一言未发地和玱玹离开了。
小他们走远了，扶着十七的胳膊坐到石头上。玄鸟也凑了过来，小拍开它，“别烦我，自己玩去。”
玄鸟圆圆委屈地在小手边蹭了蹭，展翅飞走了。
小休息了一会儿，对十七笑道：“回去吧。”
十七把拐杖递给她，陪着小回到华音殿。
小可以扔掉拐杖，慢慢地走了。
她喜欢从华音殿走到漪清园，却从不进园子，只在园子外的树荫下休息一会儿，再从园子慢慢地走回华音殿。
一日，天气十分炎热，十七陪着小走到漪清园，小满头都是汗，脸颊也被晒得红通通的。
坐在树荫下休息时，小喝了口水，叹道：“这时若有个冰镇过的小玉瓜吃就好了。”
十七站了起来，“我到婢女在冰里浸了一些瓜果，我去拿一个小玉瓜来。”
小笑道：“随口一说而已，待会儿回去再吃吧。”
“我来回不过一会儿，很快的。”十七飞快地走了。
小把水壶放到一旁，等着吃小玉瓜。
她想起了小时候，很喜欢玩水，天热时常常泡在水里不肯出来。娘为了哄着她出来，总会端着一盘小玉瓜，在岸上走来走去，边走边吃，表明你再不出来，娘可就全吃完了。她会赶紧爬上岸，跑到娘身边，张大嘴，等着娘喂她。
一群人走向园子，小神思不属，随意扫了一眼，并没有自己认识的人，依旧不在意地坐着。
当中的一个美丽少女冲过来，怒气冲冲地瞪着小，“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小这才仔细地少女，五官并不熟悉，可又似曾相识，再她的衣着打扮，小夭知道了她是谁。
原来，阿念的真容竟如此美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小微笑道：“我、我、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阿念气得脑袋疼，“这里是我家！你个贱民，当然不能在这里！来人，把他抓起来！”
海棠和另一个侍女各拽着小的一条胳膊，把小提溜了起来。
阿念也不去游园子了，急匆匆地返回。
小被两个侍女抓着，她懒得使力，索性由着她们把她架着走。
进了阿念居住的含章殿，阿念摆出一副官员提审犯人的样子，喝问小：“说，你知不知错？”
小不惊不惧，笑嘻嘻地打量四周。
海棠对小也有很多恼恨，小到现在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一脚踹在小的膝关节上，小向前扑倒，跪在阿念面前。
阿念居高临下地着小，“哼，你也终于落在我手里了！玱玹哥哥说你救过他一命，那么我就不要你的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当日……当日……我……我一定要报仇雪恨！”阿念想起小当日在她背上乱摸，眼泪又涌到了眼眶里，玱玹几次问她，她都没好意思告诉玱玹，返回五神山后，阿念才委屈地对娘哭诉了一遍，可娘……只会搂着她，拍她的背。
阿念大叫：“把他的手抬起来。”
两个侍女抓起了小的手，阿念着小的手，琢磨该使用什么刑罚。可阿念自小被呵护得太周到，压根儿没见过真正恶毒的酷刑，她所知道的刑罚最严重的也就是杖毙。因为玱玹，不能打死小，阿念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打他的手！”
海棠拿了一根用万年乌木做的棍子过来，狠狠地抽下。
小唇边挂着一丝笑，还故意出言挑衅：“你的背又软又香，就算打断了手，摸一摸都是值得的。自从上次摸过后，我一直朝思暮想……”
阿念气得身子簌簌直颤，面色青白，眼泪直往下掉。
高辛民风保守，最重礼仪，高辛王登基后，民风有所放开，礼仪也不再那么严格，可王姬的身体……侍女惊骇得呆住，海棠不敢再让小胡说道，命令一个做粗活的婢女脱下绣鞋，塞到小嘴里，“让你这张臭嘴再胡说！”
海棠对阿念说：“王姬，这个混账东西和您有仇，自然要胡说道来气您，毁您声誉，您若当真，可就中了他的诡计了。”
几个侍女都听出了海棠的警告，也不相信小灵力这么低微，能有机会靠近灵力不弱的王姬，忙纷纷劝阿念。一个嘴快的婢女说：“玱玹王子是轩辕的王子，可不是我们高辛的王子，不过是寄居在此，仰仗陛下而活，王姬何必重他的想法？想杀就杀了，回头和陛下说明，陛下定不会责怪。”
阿念气恨已极，下令：“打！先打手，再打嘴，打死了，我负责！”
两个侍女拿着棍子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小笑不出来了，心神全放在婢女刚才的话上。似随意的一句话，实际透漏的信息很多。玱玹小小年纪被轩辕王送到高辛，都说他是质子，轩辕王以此向高辛王承诺，不会进攻高辛。两百多年来，他从没有回过轩辕，在众人眼中，上去有轩辕王子的名头，可实际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弃子。
十七拿着冰镇小玉瓜匆匆返回，却没到小。他循着踪迹找了过来，被殿外的侍卫拦住。
十七听到殿内传来杖击的声音，不顾拦阻，想强行往里冲，却惹来了更多的侍卫，将他团团围住。
因为阿念是高辛王唯一的子女，侍卫们都不敢轻视，立即派人去禀告高辛王。阿念的母亲，静安王妃的宫殿距离含章殿不远，贴身侍女惊慌地给她比画，说有人袭击王姬的宫殿，静安王妃忙赶了过来。
她急匆匆地走进殿门，阿念虽然脸色难，却衣衫整洁，显然没有受伤。
阿念到母亲，立即挤出了笑脸，一边打手势，一边问：“娘，你怎么来了？”
小一直低着头，任凭侍女抽打，此时听到阿念的叫声，她身子轻轻地颤了一下，想抬头，却又不敢。这个女人虽不是王后，却是高辛王唯一的女人，整个天下几乎没有人见过她，都只是传闻高辛王藏娇，得她一人足矣。
没有听到王妃的说话声，只听到阿念下令：“住手！”
小慢慢地抬起了头，清楚王妃容貌的刹那，心胆俱裂，嘶声呐喊：“娘、娘……”她嘴里塞着绣鞋，发着含糊的声音，双手拼命向前伸去，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挣脱侍女的手，抓住那一袭青衫、亭亭玉立着的少妇。
小双手血肉模糊，少妇骇然，向后退去。阿念赶紧搂住母亲，大叫道：“快拉住这个贱民！”
侍女们怕小伤到王妃，把小狠狠地按倒，手脚齐用，牢牢地压制住她。小却像疯子一样，力气大得出奇，不管不顾地挣扎，要去抓住王妃。
“娘、娘……”小嘴里在呜咽，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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