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长相思2:诉衷情》(12)(2/2)
丰隆和小夭的婚事引起的关注竟然压过了轩辕王要去紫金顶祭祀天地的大事,本来向德岩示好的人立即偃旗息鼓,觉得还是睁大眼睛再清楚一点。
孟夏之月、十一日,曋氏的族长宴请玱玹,赤水族长丰隆、涂山族长璟、西陵族长的儿子西陵淳、鬼方族长的使者都出席了这次宴会。
曋氏和玱玹的关系不言而喻,西陵氏的态度很明确,鬼方氏在玱玹的婚礼上也隐约表明了态度,他们出席宴会在意料之内。可在这么微妙紧要的时刻,赤水族长和涂山族长肯出席这个宴席,自然说明了一切。
整个大荒都沸腾了,这是古往今来,四世家第一次联合起来,明确表明支持一个王子争夺储君之位。
有了四世家和曋氏的表态,十三日,中原氏,除了樊氏,其余五氏联合做东,宴请玱玹,还有将近二十个中氏、几十个小氏赴宴。
本来已经断然拒绝参加宴席的樊氏,听说了宴席的盛况,族长在家中坐卧不宁,一直焦虑地踱步。就在这个时候,丰隆秘密要求见他,樊氏族长立即把丰隆迎接进去,丰隆并未对他说太多,只是把轩辕王在泽州城询问玱玹和德岩的问题告诉了樊氏的族长。
“如果你是轩辕国君,你会如何对待中原的氏族?”
丰隆把玱玹和德岩的回答一字未动地复述给樊氏族长听,樊氏族长听完,神情呆滞。丰隆说道:“究竟是你家大郎的私仇重要,还是整个中原氏族的命运重要,还请族长仔细衡量。”
丰隆说完,就要走,樊氏族长急急叫住了丰隆:“您父亲的意思……”
丰隆笑了笑:“如果不是我的父亲,你觉得我有能力知道轩辕王和玱玹、德岩的私谈内容吗?”
丰隆走后,樊氏族长发了一会儿呆,下令囚禁长子,带着二儿子急急去赴宴,当樊氏出现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氏族来参加宴席。
那天的宴席一直开到深夜,轩辕王询问的那个问题,和玱玹、德岩各自的回答悄悄在所有的中原氏族间流传开。
神农族依旧没有出面,但现在谁都明白,没有中原首领神农族的暗中推动,中原氏族不可能有如此的举动。
从轩辕王打败神农、统一中原到现在,中原氏族一直被轩辕王逼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是第一次,中原氏族联合起来,以一种委婉却坚持的态度,向轩辕王表明他们的选择和诉求。
孟夏之月、几望日,轩辕王上紫金顶,住进紫金宫,为望日的祭祀做准备。
轩辕王的年纪大了,早上忙了一阵子,用过饭后,感到疲惫困倦,让玱玹和小夭都下去,他要睡一个时辰。
密室内,玱玹的心腹跪了一地,他们在求玱玹抓住这个时机。
因为轩辕王的不信任,原来的紫金宫侍卫已经全被调离,现在守护紫金宫的侍卫是轩辕王带来的三百多名侍卫,应该还有一些隐身于暗处保护轩辕王的高手。
可不管轩辕王身边究竟有多少人,这里是玱玹放弃一切、孤注一掷、全力经营了几十年的神农山,这里有玱玹训练的军队,有对玱玹无比忠诚的心腹,有秘密挖掘的密道,轩辕王身边的侍卫再凶悍勇猛,他们只熟悉轩辕山,对神农山的地势地形却很陌生。
虽然山外就是轩辕大军,可只要出其不意、速度够快,赶在大军得到消息前,控制住局势,那么军队并不可虑,毕竟军队效忠的是轩辕国君,轩辕国君却不一定要是轩辕王。
玱玹没有立即同意心腹们的恳求,却也没有立即否决,只是让他们准备好应对一切变化。
下午,轩辕王醒了,他恢复了一些精神,先召见德岩和几个臣子,听德岩禀奏明日的安排。德岩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轩辕王心情甚好,夸奖了德岩几句,意有所指地让德岩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别的一切他自有安排。
因为四世家和中原氏族而忐忑不安的德岩终于松了一口气,很是喜悦,高兴地离开了。
轩辕王又召玱玹、小夭来见他,和他们两人没有说正事,只是让他们陪着闲聊,玱玹一如往日,恭敬沉静,没有丝毫异样,小夭却心不在焉。
轩辕王打小夭:“你不会是在想念赤水氏的那小子吧?明日就能见着了。”
小夭问道:“外爷,您的身体究竟怎么样?”
轩辕王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全大荒都想知道,他们都想知道我这个老不死的还能活多久。”
轩辕王笑着玱玹和小夭:“你们想让我活多久呢?”
玱玹恭敬地说:“孙儿希望爷爷身体康健,能亲眼到心愿达成。”
轩辕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笑道:“不管明日我宣布什么,你都希望我身体康健?”
玱玹平静地应道:“是。”
轩辕王不置可否,笑小夭:“你呢?”
小夭说:“你不信任我,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任,我干吗还要说?”
轩辕王叹了口气:“我现在的确不敢让你医治我,你们下去吧!明日要忙一天,都早点歇息。”
小夭边走边琢磨,如果结合传言,外爷的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因为想立德岩为储君,所以他不敢让小夭为他医治身体,但是也可以理解为,外爷还没做最后的决定。
小夭低声问玱玹:“明日,外爷真的会宣布立德岩为储君吗?”
“爷爷最近的举动很奇怪,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爷爷究竟想做什么。”
“你想怎么做?”
玱玹问:“你有能让人沉睡的药吗?最好能沉睡十二个时辰。”
“有。”小夭把两颗药丸递给玱玹。
玱玹接过:“去休息吧,我需要你明日精力充沛。”
“好。”小夭走向寝殿。
玱玹小夭离开了,低声叫:“潇潇。”
潇潇从暗处走出,玱玹把两颗药丸交给潇潇:“下给王姬。”
“是。”潇潇应后,立即又隐入黑暗。
玱玹默默地想,不管爷爷做的是什么决定,明日晚上一切都会有结果。小夭,哥哥能为你做的事已经很少,我不要你再到亲人的鲜血!
孟夏之月、几望日和望日交替的那个夜晚,很多人通宵未合眼。
玱玹的几个心腹和统领神农山中军队的禺疆都长跪不起,他们恳求玱玹今夜发动兵变,不要让轩辕王明日把那个传言的决定宣布,一旦正式昭告天下德岩为储君,玱玹就危矣。支持玱玹的氏族越多,德岩只会越想除掉玱玹。
玱玹让他们退下,他们不肯走,双方开始僵持,他们一直跪着,玱玹一直沉默地坐着。
他们知道自己在逼迫玱玹,可自从他们决定跟随玱玹起,他们已经把自己的性命全部放在了玱玹身上,他们不能坐玱玹错失良机。
直到金鸡啼叫,玱玹才好似惊醒,站了起来,禺疆焦急地叫道:“殿下,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玱玹缓缓说:“我已经决定了,你们都退下。”
“殿下……”
玱玹对潇潇说:“服侍我洗漱,更换祭祀的礼服。”
“是!”
暗卫请几个心腹从密道离开,心腹们不解地着玱玹,他们都不是一般人,能令他们心悦诚服的玱玹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们不能理解玱玹为什么要错失眼前的良机。
玱玹盯着他们:“我让你们退下!”
在玱玹的目光逼迫下,他们慢慢地低下头,沮丧困惑地从密道一一离开。
玱玹用冰水洗了个澡,在潇潇和金萱的服侍下,更换上祭祀的礼服。
待一切收拾妥当,玱玹准备去恭请轩辕王。临走前,他问潇潇:“王姬可好?”
“苗莆给王姬下了药后,王姬一直在昏睡。”
“派人守着王姬,若有变故,立即护送王姬从密道离开。”
潇潇恭敬地应道:“是!”
玱玹到轩辕王居住的寝殿时,德岩已到了,正焦灼地在殿外守候。玱玹向他行礼,他却只是冷哼一声,连掩饰的虚伪都免了。
玱玹默默起身,平静地等着。
几个内侍服侍轩辕王更换上庄重威严的礼服,轩辕王在神族侍卫的护卫下,走了出来。德岩和玱玹一左一右迎上去,恭敬地给轩辕王行礼,德岩迫切不安中带着浓重的讨好,似乎唯恐轩辕王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玱玹却平静无波,就好似这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德岩和玱玹伴随着轩辕王去往祭坛。
祭坛下长长的甬道两侧,已经站满了轩辕的官员和各个氏族的首领,高辛的使者、赤水族长、西陵族长、涂山族长、鬼方氏的使者站在最前端。
大宗伯宣布吉时到,悠悠黄钟声中,轩辕王率领文武官员、天下氏族,先祭拜天地,再祭拜盘古,最后祭拜了伏羲、女娲、神农王。
当冗长繁琐的祭拜仪式结束时,已经过了晌午。
轩辕王站在祭台上,俯瞰着祭台下的所有人,他虽然垂垂老矣,可依旧是盘踞的猛虎飞龙,祭台下没有一个人敢轻视这位苍老的老人。
轩辕王苍老雄浑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令不管站得多远的人都能听到:“诸位来之前,应该都已听说今日不仅仅是祭祀仪式,我还会宣布一件重要的事,你们听闻的重要事是什么呢?”
没有人敢回答。
轩辕王道:“是传闻今日我要宣布储君吗?”
众人的心高高地提起,都集中精神,唯恐听漏了轩辕王的一个字。
轩辕王说:“你们听说的传言错了,今日,我不会宣布谁是储君。”
所有人精神一懈,有些失望,却又隐隐地释然,至少今日不必面对最可怕的结果。
德岩和玱玹站立在轩辕王下首的左右两侧,德岩震惊失望地着轩辕王,玱玹却依旧很平静,面无表情地静静站着。
轩辕王含着笑,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他说道:“我要宣布的是——谁会在今日成为轩辕国君。”
听前半句时,众人还都没从今日不会宣布储君的消息中调整回情绪,带着几分心不在焉。后半句,却石破天惊,众人一下子被震骇得蒙了,怀疑自己听错了,迟疑地向身边的人,到他们和自己一样的震骇神色,明白自己没有听错。
轩辕王似乎很欣赏众人脸上表情的急剧变化,微笑地着,待到所有人都肯定自己没有听错,惊骇地盯着轩辕王时,轩辕王才缓缓说道:“今日,我们在此祭拜盘古、伏羲、女娲、神农王,从盘古开天地到现在,有无数帝王,可为什么只有他们四人值得天下人祭拜?我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我这一生可谓戎马倥偬,给无数人带来了安宁和幸福,也给无数人带来了离乱和痛苦。在朝云殿时,我常常想,等我死后,世人会如何评价我呢?毫不隐瞒地说,我希望有朝一日,后世的人认为我轩辕王,也值得他们祭拜。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还有很多心愿想要完成,我想要天下人到我能给所有子民带来安宁和幸福,我想要所有种族都能平等地选择想要的生活,我想要中原的氏族像西北、西南的氏族一样戴我,我想要到贱民的儿子也有机会成为大英雄。可是,我正在日渐衰老,轩辕王国却正在走向繁荣,它需要一个的国君,这位国君应该有宏伟的志向、敏锐的头脑、博大的心胸、旺盛的精力,只有这样的国君才能带领轩辕国创造的历史、的辉煌。这世间,人们只懂得紧抓自己的欲望,很少懂得适时地放手,成全了别人,就是成全了自己。我已为轩辕培养了最好的国君,所以我选择退位,让的国君去完成我未完成的心愿。”
所有人都着轩辕王,能在这里聆听轩辕王说话的人都在权利的顶端,没有人比他们更能体会轩辕王话中的意思,很多时候,放弃权势比放弃自己的生命都艰难,可是轩辕王选择了放弃。这个男子,从年轻时,就一直在令大荒人吃惊,他总会做出众人认为绝不可能的事。今日,他又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轩辕王向玱玹,温和地说:“玱玹,你过来。”
德岩想大叫:父王,你弄错了!却发现自己被无形的压力捆缚,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绝望悲愤地着玱玹走到轩辕王面前,缓缓跪下。
轩辕王摘下头上的王冠,将王冠稳稳地戴在玱玹头上,玱玹仰头着轩辕王,眼中有隐隐的泪光。
轩辕王扶着玱玹站起,向众人,宣布:“从今日起,轩辕玱玹就是轩辕国的国君。也许你们觉得我太儿戏,这个仪式不够庄重和盛大,丝毫不像一国之君的登基,可我想让你们记住,不管是伏羲、女娲,还是神农王,都没有什么像样的登基仪式,世人不会因为盛大的典礼记住一个君王,世人只会因为这个君王做了什么记住他。”
轩辕王向台阶下走去,也许因为辛劳了一个早上,他的脚步略显踉跄,内侍立即上前扶住他。须髯皆白的轩辕王,扶着内侍的手,走下了台阶,从甬道走过。
没有人宣布叩拜,轩辕王也已脱去王冠,可是当轩辕王走过时,随着他的脚步,甬道两侧的人却都陆续弯下了膝盖、低下了头颅,自动地为这个衰老的男人下跪。
第一次,这些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人跪拜他,不是因为他的权势,而只是因为尊敬。
这个男人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伟大的传奇,他打破了神族、人族、妖族的阶级,告诉所有种族,他们是平等的;他打破了贵贱门第血统,让所有平凡的男儿都明白这世间没有不可能,只有你敢不敢想、敢不敢去做,不管再平凡的人都可以成为英雄!现如今,他又在缔造另一个传奇。
你可以恨这个男人,可以攻击他,可以咒骂他,但纵使他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伟大令他们仰望。
直到轩辕王的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人们才陆续站起。
祭台上下,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没有恐怖的血雨腥风,没有垂死的挣扎等待,玱玹竟然就这么平稳地登基了?
但是,玱玹就站在他们面前,正平静地着他们。
这位年轻的君王真的如轩辕王所说,有宏伟的志向、敏锐的头脑、博大的心胸、旺盛的精力吗?真的能带领轩辕国创造的历史、的奇迹、的辉煌吗?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跪下,人们纷纷跪下,异口同声地道:“恭贺陛下!”
玱玹抬了抬手:“众卿请起。”
轩辕王听到身后传来的叩拜声,他一边走着,一边眯眼望着前方,微笑起来。
很多很多年前,轩辕国初建时,他和阿缬就曾站在祭坛上,举行了一个完全不像国君登基的仪式。他的兄弟可不像现在这些教养良好的臣子,还能齐声恭贺,兄弟们的恭喜声七零落,说什么的都有,一个以前做山匪的虎妖居然说道:“希望大王以后带领我等兄弟多多抢地盘,最好再帮我抢个能生养的女人。”他都觉得窘了,阿缬却毫不在意,哈哈大笑。
轩辕王无声地叹息,祭台下的兄弟和祭台上的阿缬都已走了,有些人,纵使死后,只怕也不愿再见他。可是,今日,他可以坦然地面对着他们,骄傲地告诉他们,他们一起亲手创建的王国,他已经交托给一个最合适的人。
阿缬、阿缬,是你和我的孙子!他不仅仅像我,他还像你!
小夭脚步轻快地走到轩辕王身旁,对内侍打了个手势,内侍退下,小夭搀扶住轩辕王。
轩辕王笑了一眼小夭:“明日起,帮我治病,我还想多活一段日子。”
“嗯。”小夭笑起来,“外爷,你今日可是把所有人戏弄惨了。”
轩辕王哈哈笑起来:“有时候,做帝王很闷,要学会给自己找点乐子。”
小夭迟疑了一下问:“外爷既然早就决定要传位给哥哥,为什么不告诉哥哥呢?为什么……您不怕这样做,万一哥哥……”
轩辕王微笑道:“你说的是玱玹藏匿在神农山的那些精兵吧?”
虽然明知道身旁的老人已经不是一国之君,可小夭依旧有些身子发僵,支支吾吾地说:“原来外爷真的什么都知道。”
轩辕王拍了拍小夭的手,淡淡说:“不管玱玹怎么做,他都会是国君,我都会退位,既然结果一样,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小夭愕然,外爷根本不介意玱玹发动兵变夺位?
轩辕王微笑道:“如果他发动兵变夺位,只能说明我将他培养得太好了,他很像我,一定会是个杀伐决断的好国君。不过,我很高兴,他不仅仅像我,也像你外祖母,既有杀伐决断的一面,也有仁慈宽容的一面,希望他能给这个天下带来更多的平和。”
小夭觉得眼前的轩辕王和记忆中的轩辕王不太一样,不过她更喜欢现在的轩辕王。
轩辕王问道:“你刚才在哪里?我没在祭祀仪式上到你,还以为玱玹为防万一,把你押起来了。”
小夭笑吐吐舌头:“哥哥果然是您一手培养的人啊!他可不就是想这么做吗?可是,我是谁呢?他是轩辕王和缬祖娘娘的血脉,我也是啊!我不过顺水推舟,让他专心去做自己的事,不要再操心我。”
轩辕王笑摇摇头:“你的计划是什么呢?”
“我躲起来了,我、我……”小夭一横心,坦率地说,“我打算,只要你宣布德岩是储君,我就会立即射杀德岩舅舅。”
轩辕王叹了口气:“你果然是我的血脉!”
小夭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轩辕王说:“德岩、禹阳、你的几个表弟,都不算是坏人,一切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帝位之争已经结束,我希望你能换一种眼光去他们。”
小夭忙点头:“只要他们不害玱玹,我肯定会好好待他们。”
轩辕王道:“幸亏玱玹比你心眼大,一定能容下他们。”
小夭问:“外爷,你打算以后住哪里?是回轩辕山吗?”
轩辕王说:“我现在不能回轩辕山,玱玹刚登基,中原的氏族肯定都拥戴他,但西边、北边的氏族只怕不服气,我现在回轩辕山,会让人觉得一国有二君。我既然决定了退位,那就是退位。没必要做这种让朝臣误会,让玱玹的下属紧张的事。我留在神农山,等玱玹把所有氏族都收服时,再考虑是否回轩辕山。”
“轩辕的那些氏族都在外爷的手掌心里,还不是外爷一句话的事!”
“玱玹都有本事把中原的氏族收服,那些氏族他肯定能收服,毕竟他是我和阿缬的嫡孙,只要那些氏族不想背叛轩辕国,就不能背叛玱玹。只不过,正因为他们对轩辕国忠心耿耿,心里才不服气,会想和玱玹梗着脖子发火,想倚仗着功劳落玱玹的面子,这就像家里两个孩子,老大会嫉妒父母对老二好,和父母怄气,但你可曾见到老大去嫉妒别人的父母对别人的孩子好吗?”
小夭点了点头,轩辕王说:“玱玹若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凭借所作所为化解了他们的怨气,让他们也真心把他作国君,才算真正做到了他在我面前夸下的海口,不管轩辕,还是神农,都是他的子民,不偏不倚,公平对待,不能因为中原的氏族对他拥立有功,他就偏向了中原的氏族。”
小夭说:“我对哥哥有信心。”
轩辕王笑:“我们就在神农山慢慢他如何做好国君吧!”
玱玹处理完所有事情,立即赶回紫金宫,去探望轩辕王。
听到内侍说玱玹来了,小夭从内殿走了出来,低声道:“外爷已经歇息。”
玱玹着小夭:“你……”
小夭嗔了玱玹一眼:“我什么?如果我被自己炼制的药给迷倒了,那才是大笑话。”
玱玹和小夭走出轩辕王所住的殿,向着玱玹所住的殿走去,小夭说道:“对了,外爷说让你搬去以前神农王所住的乾安殿。”
玱玹想了想说:“也好。”
小夭笑道:“恭喜。”
玱玹道:“同喜。”
小夭低声问:“为什么选择了等待?如果外爷今日选择了德岩,你不会后悔吗?”
玱玹道:“每一种选择都是赌博,我只能说我赌对了。至于别的,已经尘埃落定,无须再多说。”
小夭说:“外爷说他暂时不回轩辕山,从明日开始,我会帮他调理身体。”
玱玹道:“你好好照顾爷爷。”
“禹阳、岳梁他们都还在轩辕山,会不会闹出什么事?”
“爷爷来之前,已经部署好了,应龙留守轩辕城,我想在今日清晨时,爷爷已经送出密信,告知应龙他退位了,有了半日的时间,应龙肯定不会让禹阳他们闹出什么事。这次爷爷巡视中原,接见了好几个带兵的大将军,似是敲打中原的氏族,但也敲打了军队里的将领,让他们明白他们效忠的不是哪个王子,而是轩辕国君。”
“那就好。”小夭彻底放心了。
玱玹和小夭走进殿内,潇潇、金萱、禺疆……一众人都在,他们朝着玱玹跪下,改了称呼:“贺喜陛下。”
玱玹请他们起来:“谢谢诸位陪我一路走来,未来依旧艰辛,还需要诸位鼎力支持。”
众人都喜笑颜开,禺疆说道:“未来也许会更艰辛,但今日之前的这段路却是最压抑、最黑暗的一段路。”
所有人都笑着点头,玱玹让侍女为众人斟了酒,向大家敬酒,所有人同饮了一杯。
禺疆知道玱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向玱玹告辞,其他人也纷纷告辞。
玱玹他们离去了,对小夭说:“我邀了丰隆他们来聚会,你也来喝两杯,省得丰隆抱怨。”
潇潇和金萱都笑,金萱说道:“自订婚后,王姬还没见过赤水族长吧?”
“我去换衣服。”小夭笑着跑走了。
在潇潇和金萱的服侍下,玱玹换下白日的礼服,沐浴后换了一套常服。
待一切收拾停当,内侍来禀奏,丰隆他们已经到了,玱玹派人去叫小夭。
玱玹带着小夭走进殿内时,坐席上已经坐了五个人。左边起首是赤水族长丰隆,挨着他的是馨悦,右边起首是涂山族长璟,旁边坐席上坐的是西陵淳,西陵淳的旁边是淑惠的大哥淑同。
到玱玹,众人都站起来,玱玹走过去,坐到了正中的上位,下意识地就招手让小夭坐他旁边。
以前和玱玹坐在同一张食案前很正常,可现在不比以前,小夭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和玱玹平起平坐,对侍者说:“加一个席案,放在馨悦旁边。”
别人都没说什么,馨悦笑道:“何必麻烦?你坐哥哥旁边就是了。”
几人都着丰隆和小夭笑,璟和玱玹却垂眸着案上的酒器。
小夭低着头不说话,丰隆盯了馨悦一眼,馨悦笑了笑,没再打小夭。
待小夭坐下,丰隆咳嗽一声,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玱玹说:“鬼方氏的人已经离开了。鬼方氏一直都很诡秘,不怎么参与大荒的事,所以……你别见怪。”
玱玹道:“怎么会见怪?他们可是帮了我大忙,况且都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
玱玹站起,举起酒杯对在座的人道:“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总而言之,谢谢!”玱玹一饮而尽后,对所有人作揖。
众人也都站起,喝尽杯中酒后,还了玱玹的礼。
玱玹坐下,众人也纷纷落座。
丰隆笑道:“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真是波澜起伏,出人意料,我现在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淑同笑道:“你这段日子,又是当了族长,又是定了亲,的确是一个美梦接着一个美梦,难怪现在还不愿意醒来。”
淳和馨悦大笑,丰隆了眼小夭,恰好小夭也在他,丰隆不禁呵呵地笑起来。
因为大局终定,众人心情愉悦,一边说笑一边喝酒,不知不觉中,几坛酒已经全没了。
也不知道璟究竟喝了多少,第一个喝醉了,淳也喝醉了,嚷嚷着要听璟奏琴,璟未推拒,扬声道:“拿琴来。”
侍者捧了琴来,璟抚琴而奏,曲调熟悉,是当年小夭在木樨林中,为璟、丰隆和馨悦边唱边舞过的歌谣。
其他人都未听过,不以为意,淑同还笑道:“早知道灌醉了璟就能听到他抚琴,我们早就该灌他了。”
小夭、馨悦、丰隆却都有些异样。
馨悦丰隆的脸色越来越难,说道:“璟哥哥,你喝醉了,别再奏了。”
璟却什么都听不到,他的心神全部沉浸在曲声中。从别后,万种相思,无处可诉,只有喝醉后,才能在琴曲中到你。
曲调缠绵哀恸,令闻者几欲落泪。
淑同、淳也渐觉不对,都不再笑语。
丰隆猛地挥掌,一道水刃飞过,将琴切成两半。
琴声戛然而止,璟却毫不在意,站了起来,朝着小夭走去。
小夭端了杯酒:“璟,喝了它。”
璟着小夭,笑起来,接过酒,一如当年,毫不犹豫地喝下。
璟昏醉过去,软倒在席上。
玱玹说道:“今夜的宴会就到此吧!璟家里有些烦心事,醉后失态,还请诸位包涵。”
淳和淑同都表示理解,起身告辞,一起离去。
丰隆没好气地拽起璟,带着他离开,馨悦却踯躅着,落在最后。
小夭追上丰隆:“丰隆、丰隆!”
丰隆停了脚步,小夭他脸色:“还在生气吗?”
“我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知道他喝醉了,是无心之举,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丰隆有些茫然:“璟去参加我继任族长的仪式时,我告诉他你已同意嫁给我,他还恭喜了我,我以为他已经放下,但今夜,他竟然会醉到失态。我从小就认识他,从未见过他如此。明明我才是你的未婚夫,可我偏偏有一种我抢了他心东西的负疚感。”
小夭着昏迷不醒的璟:“别那么想。”
丰隆道:“我明白。小夭,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小夭向丰隆:“你是觉得尴尬麻烦,心里后悔吗?”
丰隆赶忙摆手:“不、不,你别误会,璟的事我知道怎么处理,我是怕你听了璟今夜的琴声,心里后悔。”
小夭道:“我不后悔。我从小流落在外,一直在漂泊,上去,随波逐流,很是洒脱,可其实,我真的厌烦了漂泊不定的日子,我想停驻。但我遇到的人,有心的无力,有力的无心,只有你肯为我提供一个港湾,让我停下。谢谢!”
“小夭……”丰隆想摸摸小夭的脸颊,抚去她眉眼间的愁绪,可见惯风月的他竟然没胆子,低声道:“你放心吧,只要你不后悔,我绝不会后悔。”
小夭笑起来,丰隆也笑。
丰隆道:“我馨悦还要和你哥腻歪一阵子,我就不等她,先带璟回去了。明日我要赶回赤水,玱玹突然继位,族里肯定措手不及,我得回去把事务都安排一下。”
小夭道:“路上小心。”
丰隆抓抓头:“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下次来你时,带给你。”
小夭道:“你的安全就是最好的礼物,别费心思照顾我了,如今哥哥刚继位,不服气的人一大把,你们要处理的事还很多,你好好忙你的事吧!”
丰隆高兴地说:“那我走了。”
小夭着云辇隐入云霄,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礼物这种东西很奇怪,一旦是自己开口要来的,一切都会变了味道。其实,礼物不在于那东西是什么,而在于送礼人的心意。若真把一个人放在了心中,自然而然就会想把生活中的点滴和他分享,所以,一朵野花、一块石头皆可是礼物。
小夭倚着栏杆,望着星空,突然想起了清水镇的日子,无数个炎热的夏日夜晚,他们坐在竹席上乘凉,老木、麻子、串子东拉西扯,十七沉默地坐在她身旁,她总是一边啃着鸭脖子,一边喝着青梅酒,不亦乐乎。
那时,生活中唯一的苦难就是相柳。
清水镇的日子遥远得再触碰不着,却一直在她的记忆中鲜明。小夭不禁泪湿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