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冰山(2/2)
那把藏在她身体里的刃,终于还是刺下。
当天晚上,祁安高烧逼近四十度,意识朦胧模糊,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烫得可怕。
暖色的壁灯照在女孩身上,她眉眼紧皱着,脸颊已经被烧得氲红,四肢抱着蜷缩在一起,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她怀里紧紧抱着的,是陈泽野留下的一件黑色卫衣,小半张脸埋进柔软的布料里。
嘉嘉守在病床旁,半俯下身将湿毛巾敷在她额头上,手指向下却摸到两行热泪。
凌晨两点的时候,祁安开始在睡梦中喃喃呓语。
嘉嘉低颈靠近,耳廓贴在她唇畔上,等了好久才听懂她断断续续的语句。
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她说——
陈泽野你别怕啊。
我永远相信你。
我会保护你的。
三天后,陈泽野被法院正式起诉。
由于他尚未满十八周岁,案件不会进行公开审理,祁安申请出庭旁听,但经过多方面考虑后被驳回请求。
江驰逸在临舟那边打听到了一些情况,本来想瞒着她的,但见祁安憔悴担心得实在厉害,只得全盘托出。
黎北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命案,受害者并不是本地人,陆家权势又大,所以警方对这件事高度重视。
陈泽野被带走之后,他们立即联系了陈绍商,说他作为监护人必须过来一趟。
但陈绍商态度很不耐,让警察看着随便处理,反正他对这个儿L子已经不抱希望了,怎样都可以。
陈泽野的身份被曝光后,他公司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本来就烦的要命,哪有心思管他的死活。
警察对他这种随意的反应表示不满,再三施压督促下,陈绍商只得指派律师过来帮忙。
可那位律师更加敷衍,完全不上心,没有主动为陈泽野做进一步调查,也没有帮他寻找能够翻案的证据。
祁安听完之后,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仿若置身冰窖,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指尖深深陷进掌心里,她抬头忽然问:“你相信陈泽野会做出这种事情吗?”
江驰逸看着她的眼睛:“不相信。”
那段时间黎北的天气真的很奇怪,明明已经过了四月,可暴雪还是一场接着一场地下。
陈泽野不在,祁安谁的话也不听,执意等在法院门外。
庄严厚重的棕色大门,冰冷坚硬的灰色石阶,她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位置。
前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时有好奇的目光投到她身上。
祁安通通忽略不计,那枚银戒被她取下,死死攥在掌心,边缘处硌在细软的皮肉上,可她却想攥得更紧。
脖颈处传来细微的凉意,是很久之前,陈泽野戴在她身上的那把长命锁。
祁安想起来他当时在自己耳边说的话。
——保佑我们安安长命百岁,健康快乐,平平安安。
她又想起新年时自己许下的愿望。
祈求阿泽一世平安。
陈泽野。
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
你如果出事的话,我怎么能够快乐呢。
分秒被成倍拉长放大,祁安记不清那天自己到底等了多久。
只知道她的四肢一点点麻木僵硬,寒风顺着衣领呼啸灌入,然后又一点一点钻进她的皮肉当中。
可直到庭审结束,她也没能等到陈泽野的出现。
视线中反而出现一道无比熟悉,但怎么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梁怀远单手插兜,一步步朝她走进,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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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安不动声色后退,与他拉开距离,如刺的眼神中满是防备:“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
梁怀远今天少见地带上了那副黑框眼镜,镜片折射着淡光,瞳孔中情绪难辨,只听他不缓不急:“我作为目击证人,当然要出庭作证了啊。”
耳边炸开轰的一声,祁安脊背僵住。
心底最后那根防线被摧毁,她难以置信地反问:“什么?”
梁怀远只是带着笑看她,并没有重复回答的意思。
耳边仿佛被装上□□,世界趋于静止,祁安觉得自己像是不断在海里下沉的残骸,思绪迟缓。
食指抵住太阳穴,她模糊得想通了某些事情:“那张匿名照片是你给我发的对吧。”
“真可惜啊。”梁怀远答非所问,“你没能在法庭上亲眼看看他现在有多狼狈。”
“梁怀远你疯了吧!”不可思议的念头划过脑海,祁安死死盯着他,“是不是你捣的鬼?”
“是不是你故意嫁祸给陈泽野的?”
相比之下,梁怀远镇定许多,声音徐徐地警告:“说话要讲究证据,污蔑也是犯法的。”
“连他的律师都放弃他了,你觉得他还会有翻盘的机会吗?”
无数话语压抑在喉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在这时,一辆警车从身边呼啸经过。
祁安循声望去,透过逼仄的窗口,她终于看见了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孔。
他瘦了好多,黑发乱糟糟挡在额前,下巴上冒出青茬,本就凌厉的五官更加分明,两颊深深凹陷下去。
其他什么都不顾上了,那一刻祁安只是想哭。
大概是心有灵犀,陈泽野也回头朝着这个方向看。
他们谁没有移开目光。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两个人就这样于无声中对视,住进彼此的眼眸,用眼神相拥。
祁安在他眼神中看到了很多情绪,温柔,内疚,眷恋,不舍。
还有他眼角那一滴很小的泪。
心脏反反复复被扎烂,祁安下意识想要跑着追过去,可梁怀远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如地狱中的恶魔施加桎梏:“对了。”
“你还不知道审判结果吧。”
他轻笑,用伪善的面孔装作无辜:“需要我告诉你吗?”
“其实也还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有期徒刑,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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