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冤屈难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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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莫医生说的,给老媪喂药可太难了。

    罗医生和莫医生试了许多方法,总算把那么小小一粒药片喂进去了,可现在是下午,晚上一顿该怎么办?

    总不能为了喂三粒药,就给老媪插个胃管吧?

    再说,木僵状态并不是持续稳定的,万一老媪忽然乱拔胃管,那是很危险的。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罗医生和莫医生一起找到了花主任,把情况说明。

    因为地区政策不同,医院只有心理咨询门诊,莫医生发现并确诊精神疾病患者,然后根据轻重程度,让患者家属送到精神病专科医院住院治疗。

    如果没有穿越,这样的病人肯定要转院。

    可现在,收都收了,问题接踵而至,木僵状态可能持续几小时,也可能几天,也可能下一秒就恢复神智和感官,白天都要多加注意,尤其到了夜间,需要医生护士定时查房。

    既要保证病人不能伤害自己,还要保护同病房其他病人的安全,在束缚衣都没一件的医院里,照顾老媪难度真不小。

    无奈之下,花主任另找了一个小房间,问题又来了,这意味着需要有人单独照看老媪,这种完全无法沟通的大郢病人,该怎么照顾?

    花主任望着换了房间、任人摆布的老媪,摁下对讲机:“郑院长,我是花林景,这边有个问题关于眼科门诊4号病人……”

    抢救大厅的郑院长听着听着,脸色凝重起来,这样的病人确实让人伤脑筋。

    对讲机的声音很大,不止郑院长,医护们都听到了,也个个皱眉头。

    金老叹气:“这样的病人,还是大郢女子来照顾最合适。”

    在阶级森严的大郢,最好是由大郢平民女子照顾,可是放眼整个医馆,皇后和崔五娘是万万不能想的,皇后的婢女是有官阶的女官,崔五娘的婢女也是女使。

    就算是请崔五娘的女军照顾,郑院长也好,金老也好,谁都开不了这个口。

    正在这时,安主任瞥见在走廊上打扫的保洁和大郢女子,不假思索地提议:“她可以。”

    急诊保洁张阿姨正带着助手,勤勤恳恳地拖地,刚好拖到抢救大厅里面,无意间抬头就发现医护们都注视着自己……身旁的大郢女子,一时间有些慌。

    金老有些犹豫:“她身份不明。”

    魏璋不着痕迹地插话:“我观察她好几日,埋头做事,然后跟着保洁回值班室……既不四处窥探,又不听人说话。”

    虽然她向自己和崔五娘告状没成,但扭头又专心做事去了。

    “为何说她身份不明?”

    金老把她上山、住抢救大厅前后事情都说了一遍:“她不愿说自己姓名和来历,也不说烫伤的原因,痊愈后不愿意离开。”

    “安主任说她落了病根,离开医馆不是冻死就是饿死,建议让她留下做打扫。”

    其实,这也是潜在的安全问题,毕竟现在太子与皇后都住在抢救大厅里,万

    一她有什么异心,真正的防不胜防。

    郑院长和金老想到这些,不禁有些后怕,属实是事情太多,把她遗忘了。

    坐在床上看书的崔盛听懂了,不由多看了女子两眼,忽然开口:“阿娘,儿觉得她有些面熟。”

    崔五娘自有贵女的警觉,声音里多了严肃:“皇后殿下,太子殿下都在这里,你抬起头来,报上真实的姓名和户籍。”

    穿着保洁衣服的女子望着崔五娘,又看了一眼魏璋,一步步走进抢救大厅,恭敬行礼:“奴家在国都城南光行坊,姓柳名巧,家人全无……是大般若寺的佃农。”

    “一年前,奴家还住在国都城西新昌坊,一年之间奴阿娘阿爹家破人亡,夫家也是如此……”

    柳巧行着叉手礼,看向崔五娘:“能否容奴取物证?”

    崔五娘:“允。”

    柳巧再次行礼,恭敬退出抢救大厅,快走到急诊大厅自动售货机前,从售货机与墙面之间的缝隙里,取出一叠经折装纸页,顾不上仪态,飞奔回大厅。

    魏璋不远不近地跟着,怎么也没想到,柳巧能把证物藏在售货机后面,天晓得他一天到晚要在机器旁边溜哒多少次?

    竟然从来没发现过,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保证有些打脸。

    崔五娘离柳巧最近,怎么也没想到,她把证物藏在急诊,但还是接过,问:“这是什么?”

    柳巧挺直腰板,郑重其事地回答:“这是奴和左邻右舍共一百三十七户,状告大般若寺倾吞私有良田,逼我们当寺院佃农、并征收高额佃粮的诉状。”

    “不是奴性情刁钻,蓄意诬告,而是当初坊正带人去京兆府递诉状,程兆尹拒收,诉告无门。因为阿耶生性耿直,坚持要诉告,先是家中频频遭窃,最后只能搬到城南光行坊租房而居。”

    “诉状上有左邻右舍的手印,请过目。”

    崔五娘粗略看过,确定诉状上没有沾染什么毒物,然后恭敬地递到太子面前。

    太子接过诉状却没有打开,问:“京兆府有京兆尹、左冯翊和右扶风三位官员,不论谁当值都不接么?”

    柳巧悲愤得连叉手礼都维持不住:

    “坊正带人去告状,先后遇到京兆尹三次,第四次时还没到门外就被轰走了,阿耶硬闯挨了板子,整整一个月才能下床。”

    “去年雨水多,涝得厉害,但秋后仍然要缴高额佃粮,缴不出就要拿钱物抵,根本不顾人死活。奴三月新婚有了身孕,赶秋收的时候没了孩子,只在家歇了一日……”

    “秋后就催缴佃粮,一直追到小年夜都不放过,阿翁阿婆苦苦哀求没有半点用处,他们就逼奴家借公廨钱(高利贷),签了明年就算卖房子都还不起,不签他们就放火烧屋子……”

    “当时,奴家人想的是,国都城怎么也是天子脚下,他们不能真的烧屋子。”

    “除夕夜,奴和阿翁阿婆一起在屋外的庭燎烧竹子,不知道怎么的屋子忽然起火,奴只来得及冲进去抢了诉状,阿翁和阿婆

    冲进去抢东西,

    等武侯铺(消防站)的火师(消防员)赶到门前时,

    房梁烧塌了,阿翁和阿婆没能出来,奴冲进去想找他们,但立刻被烧到了……”

    “火师把奴拖出来,奴瘫在地上,从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上门催债的人,奴拔腿就跑……”

    “奴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混进驱傩队伍出城门时,看到飞来峰顶的仙宫,奴偷了匹驽马抢了灯笼拼了命地往山上赶,只想着……偌大的国都城,也许只有上山还能活命。”

    “奴骑马到半山腰的时候,发现他们竟然追来了,弃马爬山……遇到狼群后,他们撤走了,奴那时跑得喉咙冒血沫子,看到了与大郢装束完全不同的医仙们,还看到了女医仙……”

    “奴拼了最后的力气跑过去,就晕了过去,等奴醒来时,已经在医馆了。”

    柳巧声音颤抖地问:“皇后殿下,太子殿下,若奴家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落得烧死的下场,那是罪有应得,是报应!”

    “可奴家和坊内的左邻右舍都是守法缴税的良民,为何要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啊……”

    “太子殿下,皇后殿下,奴后来才知道那晚是飞来医馆的女医仙把奴背回来的,不然……奴早就葬身狼口了……”

    不得不说,现场版的大郢听力考试再次严重超纲。

    医护们都没听懂,但是心软的医护们只看着柳巧哭得悲痛,就觉得眼睛酸胀,心情极差。

    崔五娘和魏璋之前拒绝柳巧的告状,是因为他们知道大般若寺僧侣做某些勾当,但万万没想到做得如此狠毒卑鄙,震惊在场之余,只剩满腔愤怒。

    愤怒大小般若寺的恶行恶状,愤怒京兆府的不理不踩,更愤怒这些催债的人手狠手辣。

    太子将诉状收好,注视着柳巧:“若带你去大理寺,你能否像方才一样陈述事情?能否指认出催债以及纵火之人?”

    “回殿下,奴可以!”

    “既然落了病根,就好好将养,以后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

    “是,殿下……”柳巧的嘴角有些颤抖,不住地向下弯,但眼中充满希望。

    柳巧走到郑院长和金老面前,再次郑重行礼:“飞来医馆在夜晚熠熠生辉,京兆尹不是派武侯抓桃庄村民回京兆府问话,就是派武侯上山查看。”

    “武侯手段了得,村民若是扛不住质询,把奴说出来,会给医馆招惹祸事。所以奴什么都不说,却也只能厚颜留在这里。”

    “事出有因,请大医仙原谅。”

    金老想摸柳巧的头安慰,想到男女之防又收回,叹气:“勇敢有担当,好孩子,辛苦了。”

    柳巧的眼泪顿时决了堤,跪在金老面前哭得不能自已。

    金老百感交集地望着柳巧,既难过又暗自惭愧。

    魏璋清了清嗓子,虽然觉得有些过分,但还是要打断:“柳娘子,今日医馆收治五十名瞽者,其中有位白发老媪耳聋眼盲,需要有人照顾整晚,她听不懂医馆话,不知……你能否……”

    柳巧不假思索地答应:“魏七郎君,飞来医馆对奴有救命之恩,奴必定用心照料。”

    “走。”魏璋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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