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2/2)
黄柯谄媚地替他捏肩捶腿:“陛下,奴婢方才看见,韩大人在外候着多时了,似是有要事禀报,可要召他入内?”
“韩大人?”皇帝以为说镇北侯。
黄柯小声道:“都察院御史,韩元琅。”
殿门外,韩元琅正跪着等候召见。
他身着三品大员的绯红官袍,窄腰裹着白泽绣花的补子,眼窝有些青黑,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皇帝道:“让他进来吧。”
曹康听见通报,一时诧异。
因为韩元琅来觐见的消息,曹康并未禀报给陛下,只让韩元琅下跪候着。
怎么陛下知道了?
元琅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进去见了皇帝,再次掀起衣袍,下跪行礼:“陛下,臣韩元琅参见陛下。”
“起来吧,韩元琅,你有何要事相禀?”
元琅起身抬眸,眉目一片清朗:“臣斗胆,臣认为,蔡良蔡大人不是自缢身亡!”
皇帝皱眉:“蔡良的案子?刑部不是结案了么,他不是自缢么。”
“臣前去刑部看过卷宗,并找来仵作重新验尸,蔡大人是先中毒,后上吊。所以蔡大人是受人谋害。陛下请过目。”元琅将仵作的验尸报告呈上去,经曹康的手,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低头仔细看了:“这么说,蔡良不是自缢,是被人谋害,伪装自缢。刑部结错案了。”
元琅唇角一弯:“是!”
皇帝:“你可知道凶手?”
元琅:“还不知道!”
元琅语气轻快:“不过很快就能知道了,在蔡大人自缢前,都察院的到访名录有缺失几页,据臣调查所知,成王在前一夜曾来过都察院,找过蔡大人。”
一旁的曹康藏在袖中的手指微颤。
蔡良专查大案。
漕运案,是查到自己头上了。曹康花了白银整整八十万两,将此事摆平了。
怎么晓得,今年蔡良突然自缢身亡了?
还让韩元琅这个二愣子给接任了都察院御史一职。
元琅道:“其余人等,我都去审问过了,只有成王殿下,殿下还在宫中,臣也无法审问。恳请
陛下恩准,臣想去……嗯,问问成王殿下,兴许能有些线索。”
这事儿怎么跟成王扯上关系的?
皇帝匪夷所思,又下意识觉得不可能。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了解么,他能和蔡良自缢案有什么联系。
不过,成王莫名其妙去都察院找蔡良,还偏巧是蔡良自缢前。
皇帝思虑道:“韩元琅,此事朕就交由你去查办,至于成王,你想怎么审,就怎么审吧。”
“谢陛下隆恩!”元琅笑起来,剑眉轻挑,“臣不会对成王殿下用刑的!”
曹康深吸口气,出保和殿后,主动牵引:“小侯爷,成王殿下刚挨了板子,身体不适,在申闫殿住着。咱家带小侯爷过去吧。”
元琅道:“有劳曹公公了。”
到了申闫殿,还未进去,就听见成王的哀嚎声。
“母妃,别骂我了,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旋即是一妇人声音:“谁让你将你父皇赏赐你的御酒,给下人喝了,你真是不要命了!”
是成王的母妃,昭妃。
成王抽口气:“那御酒,那是父皇泡脚的酒,那我,我也不敢喝啊……”
昭妃性子泼辣,动手打他:“你还敢说!住嘴!你父皇泡脚的龙酒,你喝了又能怎么样?”
曹公公在门外咳嗽了一声:“成王殿下,奴婢奉皇上旨意,带韩大人前来询问殿下几件事。”
里头霎时安静了。然后是连滚带爬的声音:“来、来了。”
元琅听得啼笑皆非,以拳抵唇。
宫婢打开了门,成王趴在床上,昭妃躲起来了。
元琅和曹康纷纷假装不知,成王趴着,看向二人,这曹公公来,他还理解,这韩大人,他都不太认识,来干啥的?
成王道:“小王……刚挨了板子,屁股还肿着,曹公公,韩大人,见谅、见谅。”
“无事。”元琅脸上的笑意减淡,“殿下,下官来是有一事想问,适才去问陛下请了旨意,殿下若能如何回答,再好不过。”
成王舌头打结:“我父皇……让你来问我,问我什么……”
元琅开门见山:“为的是蔡良自缢一案。成王殿下缘何去见蔡大人?”
“这……”成王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曹康。
他不敢说话了。
自己不过是想得父皇高看一眼,作死去查漕运私盐案子,结果查一半,快接近真相时,又不敢查了。
和曹公公有关系……
他哪里敢继续查。
曹公公就在面前,他更是不敢说话。脑子空无一物,一瞬间连个借口都想不出来,满脸急得是汗,竟痛哭几声:“小王的屁股好疼!”旋即一头栽下去,装作晕倒了。
元琅:“……”
元琅本来没如何怀疑成王和此事有所关联的,这成王一晕倒,反而让他笃定了。
成王知道点什么。
许是知晓凶手是谁,但连成王都不
敢说的人,这天下能有几个?
元琅更兴奋了,他没查过案,这一上来就是大案子,登时眉飞色舞起来。
不过成王都装晕了,元琅也没法子,回去问陛下讨了个腰牌:“陛下上回将臣的腰牌没收了,臣现在进宫……着实不太方便,成王殿下听臣一问去找蔡大人作何,竟当场装晕,臣想着,明日再进宫一趟,再问一次。”
完了、完了,曹康后背都被汗湿了。
这韩元琅再查下去,人头不保的人就成了自己。自己身为司礼监掌印,居然背地里操纵漕运私盐,若东窗事发,怕是会彻底失去圣宠。
“朕就依你,腰牌收好。”皇帝眼神示意黄柯去取来自己的腰牌,交给韩元琅道,“不过你可得记得,不可在宫中佩刀,不像话!”
元琅高兴领旨,又听陛下说:“太子病了,你是他表哥,元琅,去东宫瞧瞧他吧。”
“太子病了?”元琅一愕。
他有许久没见过太子表弟了。
自从上次撕破脸后,元琅被没收了腰牌,升官成了都察院御史,便没再进过东宫半步。
“怎么那么娇气,又病了。”元琅还是心疼李瞻的,出宫之前,去了东宫。
整个东宫乱作一团,宫婢和太监、太医,都聚集在寝殿之中,有人端着盆子,有人攥着手一脸焦急站在门口,还有人在哭,像是里头要接生却难产了。
李瞻满面通红,显然是发了烧,闭着眼睛,唇间不时溢出痛苦轻吟,梦呓之声听不真切。
太医将冰凉井水用帕子浸润湿透,搭在李瞻的额头上,苦口婆心道:“殿下,起来喝些药吧。”
“袁公公。”元琅走进去,“明敏怎么病了?”
袁公公虽然不喜韩元琅,看他来了,却也是叹息:“殿下突然病了,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打从听到他想娶的林姑娘,就是永宁郡主这一消息,便发作了。
连着梦魇几日,半夜说了几句让他骇然的胡话,今日还发了烧。
袁公公都不敢说,恨不得自己没听见。
方才陛下来看过,又走了。
“小侯爷进来看看殿下吧。”袁公公侧身让他进来。
韩元琅走到病榻前,蹲身唤道:“明敏,真是小可怜,怎么病成这样了?”
“院判,”元琅喊那一旁待命的太医,“他不肯喝药么?”
他对李瞻是关心的,一旁的张太医回道:“太子殿下不肯喝药,方才醒了,又糊涂地唤着什么……什么林姑娘,什么永宁姑娘……”
元琅:“……”
永宁姑娘又是哪个。
“药给我吧,我来喂。”元琅一蹙眉,一手端起药碗,一手捏开他的嘴。
他动作有些粗暴,张太医看得汗都下来了:“小侯爷,您轻点,这使不得啊,殿下尊贵……”
“他又不是女人,娇贵什么?给他喝药,让他好起来,才是正经的。”元琅捏着他的下巴,再用手将他牙齿都拨开了,将药慢慢用小瓷勺给他喂了进去,李瞻呛着醒了。
气息微弱着,猛烈咳嗽着道:“元琅……表哥。”
“明敏乖,喝药药。”元琅耐心哄着,李瞻却闭着发白的唇,脑袋也别开了:“我不要你。”
“真是惯的你。”元琅一时无言,张太医擦擦汗:“臣听太子梦话里都说起什么林姑娘。他要的这姑娘是宫里的,还是宫外的?小侯爷,要不将您这位姑娘请来吧?”
元琅侧目过去,冷笑:“他没有自己的女人吗?为什么要我的……”元琅一咬牙,“做梦。随便找个女人喂他去,老子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