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106(2/2)
“我辈修道求与天地共生耳,若不忘情,如何得道?”
“看破虚空早悟空,如此方能夺取天地造化之功。人心有欲则动静不息,困于六贼,困于
() 情/欲,若不斩情斩心,如何得来清静?”
“返心向道,莫困于贼船,要不然沉沦久,悔之也晚了。”
“未来之我”循循善诱,手中持有一柄慧剑,可斩落万般爱恨情仇。只要轻轻一落,那盘桓在心中的痛苦、懊悔、伤怀俱被削落,而她向上一步,做她那无情上真。
卫云疏头疼得厉害,眼眸中一片赤红。她抬眸望向了定坐在前方的“未来之我”,怒声道:“你闭嘴,你闭嘴!”过去诸我皆是我,将过去斩落算什么斩破?心不正、意不成如何守性?若是连自我都不能接受,如何不生不灭?遇“我”则“斩我”,何其荒唐!庞大的生生不灭的灵机在前方滚荡,卫云疏提剑朝着那“未来之我”的虚影中一斩,身一折走向了时间长河中无数的过去之影。
落落红尘中,爱也好,恨也好,恩也好,怨也好,都是真实的她。将过去之影叠合,只不过是走一次当初的路,只不过是背着无数的痛苦前行。为什么要抛却了?为什么会接受不了?痛苦拉扯着她的神魂,她脚步踉跄地踏过旧日光阴。一道道过去之影与她的正身叠合,她那因为情绪翻涌而荡动的气机也慢慢变得圆融冲和,到了某个关键点,那股气机陡然间往上一撞,只听得一声极为细微的裂响,无数庞大的元炁自上而下地落来,浇灌着她的身躯。也不知过来多久,那股元炁才渐渐地收束住,内天地终于安定了下来,而奔涌的气机也消失不见。至此,卫云疏算是将过去之影俱于一身,真正地迈入了道果境中,算得上是“上真”了。
法殿中,随着卫云疏气机的平定,那浩荡的金芒也内敛了起来,落在墙上的法符只轻轻地飘动着。又过了数日,卫云疏才从入定中醒转了过来。她坐在蒲团上没有动弹,一双寂然平静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好一会儿L,那被压抑着的情绪才骤然间上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滴落在了法衣上。
生,放不下;死,更放不下。
她为什么要用那样决绝的方式割裂过往?是不是自己的拒绝让她伤心了?
曾期盼着圣人心能改变一丝一毫也好,可最后一切都是空想。是不能回头?还是不想再回头?
自入行诸道宫追逐上境,卫云疏用了整整两年时间,才从中走出来。丹山上琅玕果依旧缀满枝头,在枝丫间嬉戏的鸟雀没有半点变化,仿佛岁月停滞在了当初那一刻。可卫云疏心中知道,没什么会永恒不变。
“恭喜上真。”翠鸟跳至肩头,喜滋滋地说话。
卫云疏温和地应了一声,取出了一瓶丹药喂小鸟。不管如何,她还是要继续向前走的,死者不复,可生者仍旧在浮黎仙域等着她。若是浮黎仙域不得解脱,那更是对她的辜负。定了定神,卫云疏又问:“玄主出关了吗?”
翠鸟摇着脑袋说:“没有。”
在预料之中,可仍旧浮现了一抹淡淡的失望。卫云疏垂着眼,片刻后问:“那白主在么?”
翠鸟说:“不在。”秉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念头,它又说,“等白主回来
,我会告诉她的。”
卫云疏笑了笑道:“多谢了。”既然主人不在丹山,那她也没有好留的了。
道宫里。
白太岁显化出身形,朝着前方的虚幻人影问道:“您不去见她一面吗?”
“我在无相学宗中,不是时常与她见面吗?”答话的人语气散漫。
白太岁沉默片刻,又说:“这不一样。”
元初轻呵了一声:“见了她之后跟她说什么?告诉她她是桑缺?还是桑不为?我固然可以直接点醒她过往的识忆,可这样做终究有碍她的道行。我要她自己慢慢认清本心回来。”
白太岁嘀咕道:“认清之后就不回来了吧。”当初桑不为离开无相天域的时候,可是潇洒得很,手一挥什么都不带走。而且这番话若是以前的帝尊说,她还是相信的,但如今的帝尊化身归来后,情根深种,又有善恶双性,保不准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想了一会儿L,她又说起了正事:“无相学宗中除了我无相天域的修士,还有另外五大天的弟子。总之都是当年驱逐甘渊一脉的主力亦或是再传弟子,他们对‘修心道’只有一个‘杀’字。学宗之中虽然有甘渊一脉的修士潜入,可他们始终不敢传道念。”这持续了万年的道争给双方弟子留下了极为惨痛的记忆,余下的人没有了当初甘渊四君孤注一掷的决绝,“要推动他们与那位见面吗?或者是将造物知灵拽入漩涡中来?”
“造物知灵就不必了。”元初垂着眼睫,漫不经心道,“让那些人在学宗之中暴露出来。”
白太岁眼皮子一颤,抬眸凝视着元初虚幻不定的身形,又问:“您打算做什么?当初的事情已经证实了这一切不能在明面上行动。”
在最开始,那几位都没有背叛师门的意愿,想的是“修心道”与“斩诸我”共存,可撼动天序的事情被五尊禁止,故而接下来是一场无情的绞杀。那五大天域由五大宗主导,至于无相天域——她们没有表态,可也任由域内斩诸我与修心道双方厮杀,任其自然发展。那些斩却诸我的修士因帝尊的关系不会对桑不为如何,然而杀灭其他修士,他们从来不留情。在他们的眼中,当初的桑不为抛弃的是一条人人羡慕的通坦大道。
元初淡淡说:“过往他们没有依靠,如今学宗给他们提供一处庇护之地。不论修什么,在学宗中都不得私斗。”
白太岁犹疑了片刻,又说:“那这样压力不都转移到您的身上来了么?”
元初瞥了白太岁一眼,笑了笑:“我只是不想学宗沦为厮杀之地,又不曾推动什么?便算是那五位道友现身,他们能说什么?更何况他们如今,未必能出现了。”到了她这一层次,正身是不可能擅自行动的,那五尊同样如此。
白太岁:“您最终还是被她影响了。”
元初扬眉,一拂袖,地上落下了一幅太极阴阳图,黑白二气如鱼环抱。她洒然一笑说:“你看这鱼眼,还能从中分割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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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卫云疏离开丹山后,便折回无相学宗了,她并没有
在第一时间回到天缺福地,而是去了谢知潮的洞府。不多时,冉秀云也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卫云疏见她们无恙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平静地说了一句:“我记起来了。”
谢知潮指尖摩挲着腰间悬着的佩玉,每当烦躁起来的时候,她就想喝酒。可摸空后,她又记起了自己的誓言。“薄师姐,你——”谢知潮犹豫了一会儿L张嘴,可才说了几个字,她又不知道如何纾解自己内心堆积的情绪。她一个旁观者都如此,更何况是卫云疏?
冉秀云沉默了一会儿L,轻声安慰道:“以洛真人的手段未必没有胜机,那虚空玄洞横亘在浮黎仙域上方,许是元灵也藏匿在其中。待到日后,我们回到浮黎仙域,就能将洛真人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卫云疏哪会不知道冉秀云这是安慰她的话语?天地混同引动三大洲的灵机一起摧毁法相,那股强横的气机摧毁天地化生虚空玄洞,连上真都不得越过,怎么可能还有元灵留存?可她不想让冉秀云、谢知潮她们担心,于是一点头,认真说:“我也这样想,等到一切结束后我就去找她。”
谢知潮看了卫云疏好一阵子,见她没有颓丧之意,才稍稍地放了心。
卫云疏又问:“嬴师妹在闭关吗?”
谢知潮一点头,说:“小师妹功行太落后了,我与冉师姐都认为她先不要去藏魔窟,至于修道资粮,我们会替她赚取。”
卫云疏并不干涉谢知潮她们的决定,她取出了两枚玉简放在石桌上,温声道:“里头是《阴阳剑经注疏》,它是桑不为祖师写下的剑道真经,我从中悟出了一道名为解阴阳的剑上神通,能将邪魔以及幽气一并斩了。你们是不周的真传弟子,也可以看看。”
冉秀云神色倏然一凛:“祖师?我与谢师妹也打探到了些许消息,甘渊一脉并没有被杀尽,譬如龙君、云君都只是被幽禁在牢中。祖师是被无相天域的白主带走的,她现在如何了?可有与她相关的消息?”
卫云疏摇头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