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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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面简单精致,但并不铺张。有道是“三代为官始知穿衣吃饭”,陈甍也是大家出身有眼界的孩子,世事洞明,一通百通,备席这种事情上必定不会掉链子。

    趁着席间气氛刚好,怀安重新接上方才的话题:“伯父,小侄刚刚话还没有说完。”

    怀安以茶代酒,先敬了陆知县一杯。陆炜被他小大人儿的样子逗乐了,竟满饮一杯,道:“你但说无妨。”

    怀安道:“我们从京郊招募了十几个流民当伙计,连带家眷共一十人,他们没有京城户籍,也没有地方路引,伯父能帮忙解决一下吗?”

    陆炜显然松了口气,这件事比起绑架案来,简直不值一提。本朝户籍制度虽然严格,但那是国初的情况,距今快一百多年过去,流动人口逐渐增加,户籍管理早已不复往昔。

    “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条子,你明天直接命人拿去户房,给你的伙计办寄籍。”陆炜道。

    怀安大喜过望,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寄籍,但从字面意思看,大抵是长期离开原籍,在寄居地落户的一种方式。

    遂命小一端上笔墨,当场让陆知县开字条。一十个人的户籍就这样简单解决,怀安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以茶代酒,叠声道谢。

    ……

    申时正,同样是沈聿下衙的时间。

    回到家里,发现妻子在前院徘徊。

    沈聿两大步并几个小步进门,问道:“怎么了?”

    许听澜显然面露急色:“你儿一早去了郝家胡同迟迟不回,我派车去接,车夫回来说他早已经离开了。前院的小厮都已经派出去寻找了,仍没有消息。”

    沈聿耳际轰的一声炸响,想到白天与吴琦发生的口角,恩师的提醒言犹在耳,他如何也没想到吴琦的报复来的这样快,还是冲着一个龆龀之龄的孩子。

    他将妻子揽在怀里宽慰,又提醒道:“你和母亲、弟妹这几日少往外跑,实在要出门,务必带足人手。”

    许听澜点点头,她没有急于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眼下找到怀安是最要紧的。

    沈聿松开妻子,准备亲自出门去找。

    谁知李环一路小跑从外面赶来:“老爷,安哥儿派人回来传话,说他临时有个局,晚饭不回来吃了。”

    “什……局?”沈聿懵了,许听澜也懵了。

    李环擦擦额头的汗:“说是请您的同年陆知县吃个便饭,解决一下书坊伙计的户口问题,了解一下京城的出版环境。”

    沈聿:……

    夫妻一人对视一眼,好消息是:这孩子没丢;坏消息是:他跑去贿赂知县了!

    ……

    早春天短,傍晚时分,李环传话到内宅,陆知县亲自送两个孩子回来了。

    沈聿忙去前院相迎。只见怀安和陈甍说说笑笑,倒像没事人似的,心里不禁恼火,当着陆炜又不好发作。

    与同年相互见礼,陆炜打趣道:“明翰兄

    放心,完璧归赵。”

    士人先论成绩后序齿,沈聿比陆炜年轻将近十岁,陆炜却依然要称他一声年兄或师兄。

    沈聿命两个孩子先回内宅,将陆知县请进前院喝茶。

    怀安和陈甍先去见了娘亲,惹来好一顿盘问,他们一五一十的汇报了一整天的行踪,对于遭遇绑架的事只字未提,不想让娘亲担心。

    沈聿就没有那么好糊弄了,从前院回来就阴着脸,当然,他不是在生两个孩子的气,而是吴琦那个没有底线的疯子。

    当听到陆炜道明来龙去脉玩,一股寒意自他的心底升起,畏惧吗?没那话。他沈聿畏君父,畏天命,畏圣人之言,不畏萤虫鼠蟑,不畏魑魅魍魉!既然敌人已经亮出锋利的爪牙,他奉陪就是。

    陈甍已经获准回房了,怀安赖在娘亲身边耍宝卖萌,看到老爹黑着脸进来,瞬间安静下来,连头顶两个鬏髻都耷拉着,贴着墙根往外溜。

    沈聿坐下与妻子说了两句话,平静的目光扫过已经溜到门边的儿子:“沈怀安。”

    “到!”怀安一个稍息立正。

    “你跟我出来。”沈聿率先起身,开门出去。

    怀安心里慌成狗,眼见娘亲并没有护崽的打算,只好丧眉耷眼的跟着老爹出去。

    夜幕已经降临,经过连天雨水,天空像洗过似的空明,月华如水倾泄在院子里。

    月光之下,宽阔方正的庭院里,小小一个身影正在扎马步。

    沈聿手里提着一根小棍儿,不断纠正他的姿势。

    怀安颤颤巍巍的哀嚎:“爹,我是受害者啊!为什么让我扎马步?!”

    “为什么让你扎马步?”沈聿背手端详他片刻:“平时让你练功,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关键时候半点派不上用场,连跑都跑不掉,不让你扎马步让谁扎马步?”

    怀安直喊冤:“对面是三个大人,我才八岁啊!”

    沈聿气乐了:“哦,原来你知道你才八岁?遇到危险不是马上回家禀告父母,自己跑去报官。这还罢了,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的一套官场习气?还有个局……我让你有个局!”

    怀安见老爹越说越上头,棍子顷刻间就要抽到他身上,本着“大杖则走”的原则,撒腿就跑。可怜他小孩子家,大黑天的无处可去,只能跑到祖母院里寻求庇护。

    老太太今天受了惊吓,听说两个孩子安全回家,长长松了口气。倒也没多过问,喝了安神汤早早歇下。谁知刚躺下没多久,就被小孙子折腾起来。

    沈聿来到母亲院里,刚刚行至门口,便见老太太披着一件松绿色的褙子,正在听恶人先告状。

    “您给评评理,是不是我爹不讲理,主打一个受害者有罪论……”

    沈聿轻咳一声,迈过门槛。

    便听那告状声戛然而止,话锋急转直下:“但是祖母,您可千万别怪我爹,我知道他是出于担心,这大概就是浓浓的父爱吧!虽然默默无声,却胜似滚烫的骄阳!”

    临近三月,沈聿站在春风里,生生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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