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对酒当歌(五)(1/2)
也不是百年的名声。
我要的只是一朵蒲公英般的信任,一片野茉莉叶子般的慰藉。
却因此终我一生,任其蹉跎。
——《二十世纪旗手》
———
你的一生很少有后悔的时刻。
但如果硬要算的话,那天大概在你【最后悔】的行列之中。
如果不管什么神明能够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回到那年初雪,你一定会去食野屋吃个够本,然后在池波一如往常的抱怨中挥挥手,和他说一声再见。
因为在那之后,你再也没回过稻妻。
———
白雪纷飞的花见坂,你撑着把褪色的油伞,和流浪者向着食野屋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昏暗不清,雪倒是越下越大,有没过脚腕的迹象。
木屐平时穿起来舒服,在这种时候就格外碍事——集中精力和脚下的积雪斗争着,你毫无防备地撞进了旧日的阴影。
“...千鹤哥哥?”
同过去没有丝毫差别的称呼,只是发出的声音不再是少女般娇俏,更添了几分成熟。
你缓缓转过身,看向街的另一头。
那里,在一众随从侍女包围下,站着你的义妹——勘定奉行大小姐,柊千里。
———
弯弯绕绕的回廊、威严高耸的楼阁。
你挥刀击倒最后一名对手,跨立在宽敞的演武场中央。
正坐于围廊的家主柊慎介缓缓鼓掌,带着笑意走下台阶,来到你的面前,解开腰间带有柊家家徽的佩刀交到你的手中,万分和蔼地笑道:“——做得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柊家的义子,柊千鹤了。”
来自八木、松浦家的武者们投来嫉恨的目光,但你完全不在乎,带着无限憧憬,你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家主的恩赐,虔诚起誓:“家主在上,千鹤愿为柊家赴汤蹈火,定不负您所望。”
———
不负所望,如何不负所望?
生性高洁的鹤并不知晓未来等待自己的,是何等的泥潭。
稻妻相互桎梏的三奉行中,神里家与鸣神大社交好、九条家收养了天狗遗孤做养女,唯有你所在的柊家,什么也没有。
于是在勘定奉行里广招少年武士,选最出众的收做义子——柊慎介的目的昭然若揭,偏偏你依旧可笑地相信,能获得哪怕一丝的真心,相信你也能有一个【家】。
———
最初的生活是美好的。
可爱的义妹,慈祥的父亲。
但在神里绫人和九条裟罗相继取得【神之眼】后,勘定奉行府的气氛变了。
从不被你放在眼里的手下败将,开始在你面前风言风语。曾经阿谀奉承的家臣,露出了另一番嘴脸。被你视作【父亲】的柊慎介,撕破了最后的面纱。
———
血一般鲜艳的枫树下,穿着蒙德、须弥服饰的商贩倒了一地,你缓缓将手中的太刀收回刀鞘。
带着一身的血腥,你回到勘定奉行府,隔着障子门,将从尸体上搜集的【远国监司】违法证据交给柊慎介,在走廊呆立了半晌,最终还是再次来到演武场。
从属于你的柜子里取出绷带和伤药,熟练地为自己处理好伤口,你拔出带着柊家家徽的佩刀挥舞。
———
神明啊。
是我的愿望不够强烈么?
挥动太刀、舞动身体,拼上性命、拼上所有,只求那自高空垂下的一瞥,可我却连这一瞬的光辉都不配。
所以放弃吧。
凡人岂可与日月争光,罪人怎能受神明青睐。
人不可信,神亦可憎。
这世上,从来没有你的【家】。
———
那年的大晦日恰好下雪。
柊家的宴会上,按照惯例,你应当以义子的身份为柊慎介送上大礼。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你拔出佩刀,在周围人的戒备中,毫不犹豫地用刀刃切断手腕的肌肉。
“——别紧张,只是送您份礼物罢了。”
鲜血落在雪地,像绽放的梅花。
啄断自己的翅膀、再也不能起舞的鹤昂起头,带着最后的骄傲发出嘲笑般的唳鸣:“——姓名、武艺、赐刀,您给我的东西,全部还给您。”
“——新年快乐,柊慎介大人,祝您新的一年脱离苦海,早登极乐。”
———
后面的事情你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毕竟差点把自己的手砍下来,失血和疼痛双重攻击下,能站着走出勘定奉行府,而不是爬出去,已经是你平时锻炼的结果。
模糊的意识里,你只记得背后一片混乱。
千里似乎哭了,想要跑过来找你,却被层层叠叠的仆从拦住,只能对着柊慎介大叫:“…千鹤哥哥受伤了,父亲!至少让他包扎好伤口!”
而那老狐狸大概是说了什么,于是千里哭得更加大声,撕心裂肺地叫着你的名字:“——千鹤哥哥!等一下,千鹤哥哥!”
少女的哭声在苍茫的大雪中回荡,但奇异的是,你的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拖着残破的身体、顶着狂风暴雪,终于走到大门的那一刻,你最后一次回头,看向曾禁锢你的牢笼——纷飞的雪花中,千里哭着站在游廊里,和服下摆干干净净、连一片雪花都没有。
——啊啊,为什么到今天才发现注意。
——明明内心已经知道了不是么?这么多年来不管千里叫了你多少次千鹤哥哥,你却一直叫她——
———
“——千里小姐。”
花见坂的街上,你站在流浪者一侧,没有丝毫与曾经的义妹寒暄的意思,疏离地笑着。
———
似乎被你冷淡的样子吓到,千里有些踟蹰地站在原地。
犹豫
了半晌,柊家大小姐还是挥退了身边的侍从,在众人戒备的目光中朝你走了过来。
“...千鹤哥哥,()”像是怕惊扰到你、又或是伤害到你,她仰着头,轻声细语地问道:“...好久不见,离开家的这些年你还好么??[()]?『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还好。”
你抬起手臂——曾在你麾下效力的勘定奉行番头立刻握紧长枪,虎视眈眈地看着你——拍去千里头顶的落雪,像是说着不想干的人的故事一样回答道:“最开始生活艰难了些,但后来习惯就好了,不必担心。”
“...我很抱歉,”因着抬手的动作,你的袖口滑开了些,露出了手腕上凹凸不平的伤疤,千里见状立刻红了眼睛,带着哽咽不断道着歉,“…我后来想要找过你,好多次,但父亲禁止任何人告诉我你的消息,千鹤哥哥,你和父亲和好好不好,家里的房间我一直为你留着...”
——看啊,这就是你曾经疼爱的妹妹。
——被父亲如珍似宝地养在高阁,从未踏上过现实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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