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2/2)
直到滴滴两声,有人解开了电子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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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琨钰根本没想到辛乔会联系她,在辛乔生日这天。
先前她莫名于自己一路风尘仆仆、压着辛乔生日这天赶回邶城,其实她根本没打算找辛乔。
生日这天,辛乔该是想和妹妹一起过吧?
况且一起过生日,算什么?周琨钰一向自诩理智,守着动心以前的那道防线,不会让自己投入太多感情。
一起过生日这种事,有些超过。
因为提前一天从医学论坛回来,她今日休假,辛乔电话打来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看书。
“像一根鱼线”。
往常都是她给辛乔打电话,所以当她第一次接到辛乔电话时,这样一句话,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
透明的。若隐若现。
() 却从喉咙一路贯穿到胃里,让人的整根喉管里痒痒的。()
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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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蜷着手指拿手背抵上自己的软唇,当真咳了声。
没用。没缓解。
她放任贝齿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又放开,把手机屏幕向下,反扣在桌面上。
又过了会儿,阿姨在外轻轻叩门:“琨钰,夜宵好了。”
书香世家,倒也不会用什么“二少爷”、“二小姐”这样浮夸的称谓。
“来了。”周琨钰把一枚叶片形状的书签嵌入书页。
代珉萱也下班了,餐桌边悄悄瞥周琨钰一眼,觉得她今日格外沉默些。
直到燕窝喝完,周承轩说了句什么,周琨钰仰起素白面孔,望向他。
代珉萱握瓷勺的指节又紧了紧,每每周琨钰这样望向周承轩,她心里都一阵惶恐,总觉得有什么话就卡在周琨钰的喉头,呼之欲出。
她先前只在看周琨钰,走了神,这会儿想堵住周琨钰开口,只得另起个话头:“今天科室里……”
周承轩朝她看过来。怎么,是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很突兀么?
周琨钰倒没看她。
复又垂下眼睫,轻轻翕了下。
直到代珉萱开车准备离开,忽地看到周琨钰也走过来,上了她的保时捷。
代珉萱犹豫了下,下车,走过来敲她车窗。
周琨钰降下一半:“阿姐。”
“这么晚出去?”
周琨钰固然也有她自己的应酬,譬如和同样世家出身的千金们搭好人脉。
周琨钰对那样的场合不大感兴趣,代珉萱对她的眉眼太熟了,所以能看出每每要去应酬的她,眉眼间其实有些倦懒。
但这时她没有,相反她有那么一些些急。
很微妙,藏进她素来端雅的表情里,但代珉萱能看出来。
“嗯。”她只这样应了句,尔后轻声提醒:“阿姐,我赶时间。”
代珉萱的心忽就刺了下——这好像是周琨钰第一次跟她说,“我赶时间”,好像她是一个阻挠了周琨钰生活节奏的多余的人。
代珉萱放开扶在车门上的手,退开一步。周琨钰没再说什么,冲她压了压下颌,开车离去。
扬起秋天的最后一阵晚风,碾碎了枯叶。
急什么呢。周琨钰在心里问自己。
就像同月与星为伴、一路风与尘的从鹿城赶回邶城来。
明明她没有打算见辛乔。
明明她觉得这样与辛乔一起过生日,不大好。
可现下已快十一点了,等她开车过去,再有不到一小时,辛乔的生日便过去了。
一小时掰碎了想,也不过就是六十分钟而已。
不过理智如她,在自己心里塞进了另一个理由,一个她今晚赶去见辛乔的合理理由:
那就是她好奇。
她知道辛乔现在有多讨厌她。每每两人亲近时,辛乔的愤懑不是假的。
() 那样讨厌她的辛乔,怎会在自己生日这天,联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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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琨钰是个很规整的人,但她今日倒车入库,停得有些歪斜。
也没再管,上楼,指纹解开电子锁,推开门,望见辛乔坐在沙发上,抬眸看了她眼。
复又低下头去。于辛乔而言,今晚的坐姿不大常见,不复往日的挺拔,腰勾着,两只手肘架在膝头撑着自己的重量。
显得很……累。
周琨钰脑子里自动就蹦出“累”这个字。
辛乔就维持着那个姿势,埋头坐着。周琨钰不露声色走过去,她脚步很轻,也很慢,任由屋内的香氛消解自己衬衫上夜风的味道。
辛乔一直不说话,她便悠悠闲闲的坐下来,开始沏茶。
沏茶的时候,为了保持舒缓的节奏,她开始刻意想一些其他的事。比如:
方才一路开车过来找辛乔时,她经过了七个交通标志灯。
偶尔红灯,她把车停在路口。邶城的冬日没太多绿意,树枝总是枯败,直愣愣地伸展向墨色丝绒一般的天空,像故意。故意戳破了,便会有闪耀的星辰露出来。
周琨钰这样想着,还真把天窗打开来,往天空望了眼。
没有,没有星星。城市里看不到的星,大概等在她的公寓,存进她许久未见的一双眼。
周琨钰等在红灯前,细瘦的腕子轻搁在方向盘上,指尖不停的轻轻的敲。
以至于她初初进门、望见辛乔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时,心里莫名的想:用七个交通标志灯的等待,来换这样一双眼。
好像,是值得的。
她想着这些,不疾不徐的沏完茶,把一个白瓷小盏轻轻放到辛乔面前的茶几上。
她总有许多这样的方法,让人根本无从窥探她的真实感受。
辛乔再不喝她沏的茶了,好似这屋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都不想碰。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埋着头开口,声线哑着:“周琨钰。”
为着那把嗓音,周琨钰的心里忽就牵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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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乔直到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那么哑。
她现在抽烟抽得没以前那么多了,这种哑,更像是方才切片蛋糕的奶油糊在嗓子眼,引发了某种反应。
她手背抬起来,反手抵着自己咽喉以下,用力的吞咽了下。
再开口,还是哑的:“今天是我生日。”
周琨钰那边停了会儿,才很淡很无所谓的说:“是么。”
辛乔唇角勾了勾,觉得自己今晚来找周琨钰,找对了。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她直起腰,带着那样的笑,望向周琨钰:“因为,全世界里面只有你,肯定不希望我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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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乔说完那句话后,屋子里静默一瞬。
“是么”。
周琨钰心里浮出的是这样两个字。
辛乔,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么?()
可周琨钰又说服自己,辛乔应该这样想的吧。在她一次次故意用轻佻激怒辛乔的时候,在她一次次结束后冷漠以待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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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没注意到辛乔一次次对她探究的眼神,可她是条变色龙。有时候,连她自己都看不透自己,看不透自己对辛乔到底是想亲近,还是想毁坏。
辛乔这样想,那才对。
静默之中,辛乔待了两秒,指尖轻扫过自己的腿,开口:“可以坐过来么?”
周琨钰的心跳空了一拍。
她顶着张端庄的面容,可以极尽妖娆,极尽魅惑。但辛乔,从未对她主动过。
不过无论内心感受如何,她的表面总是从容。不紧不慢,捏住纸巾一角抽出,先是擦净了自己的手,尔后才站起来,面对着辛乔,跨坐到了那双腿上。
她知道自己现下是什么模样。因为她穿着格外优雅的白衬衫、一字裙,衬衫纽扣规规矩矩扣到最上一颗。而这样的姿态,与她的外表反差实在太强。
辛乔环住周琨钰。她并不是什么文艺的人,只是周琨钰如诗又如画,好似总能触发她一些过分文艺的联想。
譬如她这会儿觉得周琨钰似一捧莹莹的雪,如果触碰得太用力,便会碎落从指间溜走了。
于是辛乔把脸埋向周琨钰的肩头,轻轻地蹭了蹭。
周琨钰不露声色的匀着自己呼吸,其实十分意外。
如果辛乔做其他哪怕更亲密的动作,她都不会这么讶然。只是辛乔的这个动作,很依赖,像什么小动物,受了很严重的伤,依赖在人身边,要的也许是药,也许是糖。
辛乔在周琨钰的颈边,嗅到了沐浴露的味道,尔后周琨钰本身菖蒲和槭木一样的淡香,才绕过那薄薄的一层钻出来。
周琨钰洗过澡了,那么周琨钰本来是打算不再出门了吗?
那怎么后来,又过来了呢?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甫一冒出,立刻被辛乔硬生生切断。
她不敢再去揣测周琨钰的任何想法了。
总让她想起洗过头没吹干、盘腿坐于床上的那个夜晚,她勾着颈,头上搭着条干毛巾却吸不干发尾的水珠,其中一颗啪嗒落下,打在手机屏幕上。
那时她正握着手机查玫瑰的象征意味,水珠模糊的,恰就是“喜欢”的“喜”字。
她曾怀着悸动的心绪,反反复复,怎样用心地去揣度过周琨钰呢。
到头来。
辛乔的唇角,自嘲地勾了勾。
更令她想要自嘲的是,觉得受伤了,那又怎么样呢?她现在能够拥抱的,也不过周琨钰一人。她生日这天想要联系的,也不过周琨钰一人。
她告诉周琨钰:“我很多年不过生日了。可是今年,木木想要给我过生日。”
周琨钰问:“那你过了么?”
“过了。但你知不知道过生日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她凑在周琨钰耳畔,声音很低,似从喉咙最底部发出来的,那里连接心脏:“我在想你。”
周琨钰的心又跳出一个空拍。
耳后忽地似过敏,痒痒的。这令她抬起一只手,微蜷着指节,手背轻轻擦过。
没缓解。
其实她仍在理智的分析,分析这样强烈的感觉,不止是因为太久没见,而是因为辛乔在对她主动。
可周琨钰不欲丢失主动权。活用吐息这件事,其实她比辛乔有技巧得多也娴熟得多。她感受到了今晚辛乔的不同,于是凑在辛乔耳边:“这一次,是你在主动招惹我吗?”
周琨钰觉得,辛乔一定会否认的。
以辛乔的倔强。以辛乔素来的淡漠。以辛乔对她的排斥。
可辛乔没有躲,辛乔直视着她,今晚第二次出乎她意料的,低低地应了句:“嗯。”
周琨钰一瞬的心跳,如按捺、按捺、按捺到春日最好时候才忽尔迸开般那一树的花。
摧枯拉朽,不可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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