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1/2)
兴元府在忙什么就不必说了,朝真帝姬从早到晚一口水也想不起来喝,为了调集物资平抑物价忙得不可开交,而一路奸商们为了继续让物价飞涨也忙得不可开交;
辽人在忙什么并不出奇,继续被痛打落水狗,我逃你追我插翅难飞,辽帝跑到哪,金人就追到哪;
西夏大侄子的表已经奏上,称藩于金,吴乞买也很客气,赐了一块阴山以南的土地给西夏作为见面礼,两家其乐融融;
大宋也忙,山东有张万仙,河北有高托山,轰轰烈烈地反了官家的,当地地方官就灰头土脸,一边镇压,一边上表调兵;
反正是大家各有各的忙。
但终南山下的庄园里,到底还是有人可以很清静地赏一赏春光的。
林中有溪流潺潺,汇入池塘。
池塘旁有老翁闭目静待,鱼竿稳稳。
布衣,素巾,整个人瞧着和山里垂钓的老人相差也不太大,但一旁侍立的人虽着常服,但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眉眼间自带勇武之气,不觉就显出老翁的身份了。
老翁坐在那等,一旁的中年男子站在那等,还有一个年轻些的少年蹲在旁边探头探脑,等了许久,没忍住,小声嘟囔:
“一清早就打了三斤的窝,到现在也没钓上来三两……”
老翁的鱼竿突然就飞了起来!竿如弓,线如弦,长虹贯日!“啪!”地一下,鱼竿精准地拍在了少年的脑门儿上!
少年捂着被弹了一下的脑门儿,既不敢怒,更不敢言,只能眼泪汪汪一下。
虽然少年递的台阶不太稳,但老翁终于是结束了他徒劳而无进益的上午活动,有点不大高兴地走了下来。
当他将鱼竿和装了两条手指长小鱼的鱼桶一起递给男子时,这位老翁甚至显出了一点如释重负的神色,于是谁也没办法将他和名满天下的“小种相公”联系在一起——
当然,这是很多年前百姓们对他的称呼了,现在他取代了他的伯父,成为了新的“老种相公”。
“近日里有什么事?”
“金酋的表送去了兴庆府。”
“嗯。”
种师道面色不变地往前走,他虽须发皆白,坐在那是个老朽模样,可走路时却带起了一股凌厉的风,令身后的子侄们必须大踏步才能跟上。
“还有李永奇这两日在购置粮食,组建商队,往兴元府去。”
老人脚步略停了一下,“他去年不是刚去过?”
“听说兴元府有小人作乱,为难朝真帝姬。”
种师道转过头,看了看他,“入内详些说。”
一清早陪着老人看鱼而不可得的小伙子就精神抖擞起来,“阿兄!你同伯父去论正事,我跑一圈马去!”
阿兄死皱着眉看他,伯父略皱着眉看他,但谁也没吭声,由他脱缰野马似的哒哒哒跑了。
“先论正事。”伯父最后说道。
种师道和帝姬是一点交情也没有的。
与出身不好人缘不好大半生不得志,一路被发配到蜀中去当通判,撞上帝姬的宗泽老爷爷不同,种师道出身将门“种家军”,地道的将门子,先文后武,暴打西夏,立下了赫赫声名,属实是和一个十三四岁长年修道的小萝莉没有任何交集。
但小萝莉暴打过王黼——王黼这人就和老种相公有仇了!
当初金兵南下,拉着大宋一起围殴辽人时,种师道曾经劝过官家不要参与这件事:你同辽国已经和平这么久了,勉强当个邻居相处,你是以什么理由出兵的呢?你要是和辽国有仇,你这么多年不报非要现在报,那也就罢了,关键你打不打得过辽国呢?贸然出兵,菜给天下看,你是准备笑死金人好继承他们的勃极烈吗?
总而言之,老种不乐意,力主殴打辽人的童贯和王黼就非常愤怒,仗还没打完,种师道先背起一口锅,被王黼在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上表说战事不利都怪种师道拖后腿,没有种师道,咱们早就收复燕云啦!官家,办他!
官家耳根子软,一道诏书下去,就让种师道退休回家当糟老头子去了。
后来仗打得糟烂,官家又想起他,给他背后的刀口随便糊一糊,让他接着发光发热,老爷子也实在是没那个气力再和童贯王黼捉对厮杀,意思一圈就继续致仕,来终南山下隐居钓鱼了。
现在聊起朝真帝姬在兴元府建灵应军,被茶商们围攻,两边转运使一起装眼瞎由着下面人堵路欺负她的事,老种相公摸摸胡须:
“王黼而今如何?”
“官家令他致仕,至今还不曾起复。”
老种相公半晌不吭声,忽然就是一乐。
“咱们倒该谢谢那位帝姬。”
“不如也筹些粮,与李永奇一同送去?”
这个提议中规中矩,很有分寸,种家世代为将,一家子的儿郎死得前赴后继,换来偌大家业,也不用帝姬拿铜钱来买,直接送她几十车就是,算是谢她坑了王黼,给种家出了一口气,也算是一种客气的交好。
种师道就点了头,“路上既不安稳,你寻个可靠的人,带些兵去。”
可靠的人。
这位阿兄自老爷子的书房出来,寻了几个叔伯兄弟就开始开会。
大家都姓种,都有同西夏人亮刀子的经验,都称得一句西军里的中流砥柱,送几十车粮食去兴元府就算不得什么重任了,差不多是寻一个姓种的出来,大差也不差。
那该选谁去呢?
大家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忽然里面就冒出一个聪明种子:“让十五郎去一趟,如何?”
立刻就有人反对了,“十五郎连亲都未订,他能担得什么事,你让他去,岂不害了他!”
聪明种子立刻就拍了大腿,“就是因为他还没订亲啊!”
一圈耿直种子睁大了眼睛,有人还发了一声惊叹。
十五郎不是种师道的亲子侄,而是他叔父种谊的孙子,
叔父是早早就死了,堂弟夫妻俩也走得早,就留下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被一群叔伯兄长当团宠似的带大,诗书也读过,兵马也娴熟,长得虽说没有汴京才子那么白皙清瘦,但身高长相都不差,至少哥哥们伯父们看了都觉得喜欢!
既然大家都喜-->>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