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神雕侠侣(2/2)
杨过想到这里，忽而轻笑一声，隐含悲意，接着悄无声息地运起轻功跟了上去。
“所有人都对你千依百顺，我偏不！你不是想要我来找你报仇，然后恩怨皆了从此和我再无干系吗？岂能万事皆如你意？我不但不报仇，还不要你替我求药！我杨过一生恩怨分明，就是宁肯死了也不吃你郭芙递来的解药！”
念及此，杨过心念一转，换了个方向，绕过这片山岭提前到绝情谷所在的山峰下等着郭芙等人赶到。
杨过修习的古墓派轻功本是天下第一流的轻功，在独孤山谷中他又蒙神雕送的巨蛇内胆而涨了许多内力，功夫已达江湖顶尖层次，故而轻轻松松绕到了众人前面不说，还等了两柱□□夫才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杨过已下定决心要阻止郭芙帮他求药，但是又不想暴露自己是一路跟着她来的这件事，于是便想着装作偶遇——察觉到郭芙一行人逐渐走近，翻过山丘便能相遇，连忙转过身，缓缓上山。
郭芙等人翻过一座矮山丘，便到了绝情谷所在之山的山脚，众人一眼便瞧见山路前方有一人影在前行，似是也要往绝情谷而去。他们看着那背影隐隐觉得熟悉，只是那人右臂衣袖空空荡荡，在冬季的寒风中飘来飘去，显然是个独臂男人，和他们认识的那人又对不上，于是一开始谁都没开口，只互相发问那人是谁，是不是也要上绝情谷。
只有大小武知道杨过已被郭芙斩断一臂，这种时候，没了右手要需要到绝情谷去的还能有谁？二人想起郭芙说的杨过会找她报仇的话，连忙一左一右护到郭芙身前，手握住刀柄，在心里暗叹这杨过真是命大，又是中又是断臂都没事。
完颜萍见武修文挤到郭芙侧前方去，奇道：“这是怎么了？你们认识前面那个独臂人吗？”
郭芙脚步一顿，垂下眼，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然后才扒拉开大小武，看向前方仍旧不疾不徐走在山间小道上的独臂人。
日光刺眼。
“他是杨过。”
“什么？！”武三通惊叫出声，连忙眯眼细看，“真是我杨兄弟？哪个人伤了他！——杨兄弟！杨兄弟！”
离众人约一里半远的男子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略微放低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七人。
“杨、杨大哥的手怎么了？”完颜萍语带颤音，一副不忍相信的模样。
武修文见状冷哼一声，“还不是那厮污蔑……”
“小武哥哥！”郭芙本就心神不定，武修文还要来拱火，她真想踹他一脚。
深呼吸几次忍下暴躁的情绪，以及其他作祟的负面情绪，郭芙张了张嘴，语气平静。
“杨世兄的手是我砍的。虽是意外，但错全在我。我本想为他拿来解药后再向他请罪，既然现在遇上了，那么他要报仇也由得他，还请诸位不要插手。”
说罢，郭芙足尖一点，须臾间落到了杨过身前。
她很想不去看杨过的右臂，但是她做不到。
事实上，看他空荡的衣袖比和他对视要简单多了。
大约三秒钟的沉默。
郭芙听到众人赶了上来，俱都停在他们二人身后，知道此时已不容自己再犹豫，否则只怕终生都要背上一个没有担当的小人名声。
“你……”
“郭世妹，不必说了，这件事阴差阳错，你也不是有意伤我。我杨过若是向你讨债，那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杨过打断将要开口说任由他处置的郭芙，冷冷讥嘲道。
他的视线刺在她脸上，华山山顶积了万年的冰雪也不会比他的眼神更冷。
郭芙微微一颤，万般不得已抬头，看向杨过的脸。
她用力把指甲扎进手心里好叫疼痛打败恐惧，她此刻真心实意想要斩下自己的右手还给他。
不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而单纯希望杨过能少痛苦一点。
之前想了千般万般道理理由，做了五花八门的心理准备，全都是为了说服自己她在这件事上虽然有错，但到底是无意为之。
从心灵的角度来说，她是无辜的。
只有如此想她才能理直气壮地说随便杨过报仇，然后他们就恩怨两情的话。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有些错——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是无法弥补的。
她就算砍了自己的手，杨过的手也长不回来了。
这个甚至都还没到弱冠之龄的少年，从此以后，人们在看到他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永远会是他比别人少了一只手。
就像刚才他们看到的那样。
这样的恩怨，是没办法两清的。
这样的……
小脸苍白的少女眼中渐渐蓄出清泪，泪水模糊了少女的视线，于是她看漏了对面的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无措。
待得热泪滚落两腮，郭芙见杨过扭开了脸，一副不愿见到她装模作样的姿态，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一回，她将永远都是一个伤害了别人的人，她会永远背着斩断杨过手臂这个污点，一直到死。
那空荡荡的衣袖刺得她眼睛酸疼无比，之前哪怕是当着爹娘的面都说不出口的歉意，此刻如同从脸颊上滑落的泪水一般顺畅地从口中吐了出来。
“……是我对不住你……无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