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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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他日常还算喜欢劳动筋骨,长期伏案却还是让他的颈椎受损。昭蘅按了几下,加重力道:“殿下的脖颈是不是经常疼痛?”

    “是。”李文简道。

    昭蘅顺着他的脊柱往下按压了约莫五六寸,每一次温柔而又带有力量的触碰,都让李文简心旌微荡。

    再往下便是伤口了,昭蘅停手,掌根轻柔地抚触突起的骨头,偏过头问:“这里呢?”

    她的手很柔软,温热如半开的水,贴到他肌肤上的一刹,李文简浑身一僵,脑海中有一瞬间嗡鸣。

    他合上眼,驱散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点了点头,声音带有莫名的沙哑:“也疼。”

    昭蘅抽回手,舒了口气,他也舒了口气。

    “殿下颈椎不大好,万不可再长期伏案。”昭蘅拉正他的领口,将那些炙热的温度都锁在他的背心。她将薄毯拉过盖在他的身上,问:“殿下觉得好些了吗?”

    李文简深深吐纳几个回合,压下来得突兀的燥劲,感觉久躺的疲惫和僵硬真的缓解不少,身上变得很轻松。

    他夸赞:“你的手法很好。”

    昭蘅对着他轻笑:“以前在村子里跟着跛足大夫学的。”

    李文简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不可避免地带了些许怜悯:“那时候,你受了很多罪。”

    昭蘅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当初做他的药人,我的确吃了些苦头。但若不是在他那里吃了苦,学会了他医治头风的方子和揉按的手法,我可能就不能从蒋晋手里全身而退了。”

    她一向豁达,人生际遇起伏,跳出苦痛或幸运本身,审视一路走来的经历,便觉得一时的失意和挫折渺小至极。

    李文简这些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女子,她们大多是世家贵女,生来锦衣玉食,过着富足而安逸的日子。生活中最大的不顺大抵是和自家姐妹吵了嘴,想买的钗环卖完了……她们将这些称为苦痛,写词作赋伤春悲秋呈上来让他品评。

    而那些真正处于苦痛之中的人,可能因为一辈子没有话语权,没人知道他们究竟经历过怎样的苦痛。

    李文简的神情,在烛火中冷峻起来。

    昭蘅看到他的脸色,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唤他:“殿下,我说得不对吗?”

    “十年刀兵之乱,百姓乱世流离,朝不保夕;天下衰亡,却是如你这般的柔弱无助的人尽数吞下了乱世残忍的苦果。”李文简眼中迸发出深埋于心的不忿。

    如果昭蘅身处太平盛世,朝廷政务清平,抚恤幼孤,她便不至于走投无路,卖命给怪人。

    说到底,全怪那不见天日的肮脏世道。

    昭蘅看着他微愣,斟酌言语,才低柔道:“是啊,那时前朝戾帝当政,百姓苦不堪言,山匪盗-贼遍地。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太.祖和陛下筚路蓝缕创立了东篱的根基,我相信东篱未来在殿下手中,定能跃上一个新的台阶,百官为民请命、商人诚信立市、农夫有田可犁……人人各司其职,天下百姓不用再受我的苦。”

    夜幕降临,烛火在夜风中摇曳。

    李文简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阖上了眸。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是他作为储君的毕生夙愿。

    但他暂时还做不到意气风发地给她讲他的宏愿。

    故而,他唯有缄默。

    **

    李文简昨夜睡得不好,昭蘅猜是身上伤口太疼,那么长的箭穿过血肉之躯,又怎能不疼呢?

    所以她去了趟太医院,让太医给他的汤药里加了几味安神的药,送到侍药间,吩咐宫女熬好,端去喂给李文简。

    临睡前,她想到今天早上起晚了的事儿,暗暗下定决心,明日一定要早起,千万不能再晚睡,实在不成体统。

    长夜漫漫,灯火一盏盏熄了,唯床头那盏灯还温柔地跳跃着。

    最近多雨,入夜时分就开始噼里啪啦下起来,敲打在琉璃瓦上碎响烦人。

    李文简夜里又是被昭蘅的哭声吵醒。

    怎么跟只猫儿一样?哭个不停。

    他睁开眼,看向睡在软榻上微颤的躯体,小臂支撑着抬起上半身缓缓坐起。

    忍痛挪到她身边,驾轻就熟摸到她颈后的穴位,按了下去。

    女子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睡容安详。

    苍白干瘦的手指抚了抚她的眉心,李文简慢悠悠地低语:“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

    他嘴角轻轻扬起,打了个哈欠。

    *

    昭蘅醒来的时候,窗边一缕阳光照进来,晃得她眼睛不敢直视。

    看着日头,时间又不早了。

    见鬼,她近来时常失眠,怎么一到殿下跟前就日日睡懒觉。

    她拧眉看向对面,李文简躺在榻上正睡着,被子滑落到腰间。昨夜药里助眠的成分很有用,他这会儿还没醒。

    昭蘅犹豫要不要叫醒他,想到昨天他没休息好,最终还是赤脚轻轻走到床边,拉起被子盖住他的背。

    提着鞋走到外间才弯腰穿上厚重的云锦鞋,走出寝殿。

    昭蘅吃了早膳,正要去看李文简醒了没,宫人通秉三公主来了。

    昭蘅出门相迎,三公主带着好几个宫女款款而来,宫女怀中抱了一盆花,三公主道:“上午和青岚她们在插花,我用绿萼插了一幅,特意送来请你们品鉴,绿萼是高雅坚强之花,也愿皇兄早日康复。”

    绿萼梅已开七分,淡绿色的花安静地待在绿叶里,有一种谦卑感,淡淡散发着它的魅力。昭蘅看着花影疏斜,叹道:“真好看。”

    又邀三公主入内小坐,三公主摇头说暂时不了:“母后请了护国寺的住持来宫中做法事,我还要去长明宫看看。”

    昭蘅闻言抬眸:“做法事?”

    三公主叹口气:“今年宫里是多事之秋,前段时间母后身边一个宫女意外落水而亡,皇兄又在皇陵遇刺,所以她想着请人来做场法事,驱厄除祟。”

    说到这里,三公主也忍不住皱眉抱怨:“母后也不知怎么回事,以前从来不信鬼神,突然听信这些东西。”

    昭蘅温温柔柔地笑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娘娘也是为了大家好。”目送三公主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她才转身回到承明殿。

    *

    “魏大姑娘,您止步,殿下正在休息,姑娘……”

    行宫内,魏晚玉疾步匆匆,不顾月氏使臣的阻挠,径直往内走,到了阿箬真的门前,用力推开。

    刺眼的阳光照进来,阿箬真重重地闭上眼睛。他头痛欲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着脑子,皱着眉起身,看向门口满面怒容的魏晚玉。

    床榻上,两抹雪白娇躯见状嘤咛惊骇地往他身后躲避。

    魏晚玉早知蛮人荒,淫无度,青年男女们赤身裸舞饮酒取乐于他们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此时,亲眼目睹和自己婚约在身的未婚夫搂着两个娇女在一张榻上,她仍是气得半晌未语!

    “阿箬真,你狗胆包天,竟然如此放浪!”魏晚玉怒道。

    阿箬真撑着床榻起身,想到昨夜荒唐的事情,又看了眼魏晚玉,面上并不见慌乱,反倒是慢悠悠起身,掀起被子站起。

    魏晚玉面色通红,猛然转过身。

    阿箬真不慌不忙地捡起落在地上的衣物,套在身上,才问:“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魏晚玉愤声道:“不来,我还不知道你放荡至此!我要入宫!我要让皇上取消婚约。”

    “你去吧。”阿箬真满不在乎,他坐在桌案旁倒了杯水喝,昨夜饮酒过度,他的头现在还痛着:“见到你们的皇帝,你最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你是在哪里找的美人,又是怎么教她们来引诱我的。”

    魏晚玉讶然地看向榻上的两个女子。

    她们不着寸缕,闻言拥着被子微微颤抖,对着魏晚玉拼命摇头。

    “你的这点小花招都是我用烂了的。”阿箬真唇角扯出丝笑意。昨天晚上这两个女子一凑近他,他就知道她们为何而来了,既然是魏晚玉送给他的礼物,他根本没有拒绝,笑而纳之,送上门的美人不要白不要。

    “你们的皇帝想平定北疆,离不开月氏的支持。所以,别说我只是用了两个妓子,就算是让你和妓子一起服侍我,他也绝不会收回成命。”阿箬真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情愉悦地朗声大笑:“你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这种丝毫不解风情的女人,太没劲儿了。不过我们的婚事事关两国邦交,你能不能消停点儿?又是找人来说项,又是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陷害我。何必呢?我们相安无事过日子不好吗?你要是觉得寂寞,随你去找十个八个小白脸,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我们草原人,心胸没那么狭隘!”

    魏晚玉被他满口的污言秽语羞得满面通红,她当初万没想到他这般无耻下作,当时不知道什么鬼打了头,竟然招惹了他!她气得哆哆嗦嗦:“你到底怎么才能放过我!”

    阿箬真用看傻子的表情看她:“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一句都没听进去。我不图钱,和东篱建交,互贸往来,以后月氏有用不完的钱。”

    “阿箬真。”这人油盐不进,魏晚玉顿时慌了。她的双手紧紧交叠在一起,要是跟他嫁去月氏,她这辈子都完了。现在所有人都不愿意管她,她只有自救。

    “你不是喜欢美人吗?我找个美人替嫁,如何?”

    阿箬真问:“什么样的美人?你知道的,我要求有点高。你往我身边塞了那么多,也就昨天晚上那两个还不错。”

    魏晚玉道:“雪肌玉骨,国色天香,昨天晚上那两个庸脂俗粉如何与她相提并论。”

    阿箬真闻言,双眼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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