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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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魏湛笑着点了下头:“那我勉强再信你一回,过几天我们打算去山里玩儿,你不会又染风寒吧?”

    昭蘅摇头表诚信:“不会,不会。”

    魏湛把栗子全拢进袖里,说了声“那就好”便潇洒离去。

    可李文简没走,他就站在屋子中央。因刚从正式宴席上回来,穿的一身明黄色宫装,剪裁得体,衬得宽肩窄腰,腰背劲瘦,俨然是成熟男子的板正的躯体。

    他正垂眼看她,黑而浓的睫毛低垂,在眼底映出一片黑影。

    恰好撞进她眼里。

    昭蘅挪了两步,企图躲开他的视线。

    “你怎么不钻进床底下?”李文简问。

    “我没有。”昭蘅嘴硬,耳根却出卖了她,红得像雨后的海棠果。

    昭蘅七岁起跟李文简一同生活,至此人生的一半都同他在一起。年少时夜里梦魇害怕,也曾钻到他的被窝里躲过魇魔。

    那时他抱着她,安抚她的情绪,在她眼中,是个高大而遥不可及的大人。她现在回忆起她那时温热的胸膛和轻抚她脊背的双手,心会乱跳,脸会乱红。

    云封说,月信至,说明这个女子已经可以孕育生命,趋于成熟。

    和一个男子一起。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长大了,难能可贵的羞耻心一夜之间也长了出来。

    “那你最近怎么总是躲着我?”李文简看到炉子上温着翻滚的乳茶,给自己倒了一盏,才抿了一口水,见昭蘅站在榻边欲言又止,又补了一句:“别说没有,你何曾十几天不曾来找我?”

    “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李文简头更疼了:“为什么?”

    “要避嫌。”昭蘅回忆云封的话,想到了这个词语。

    “我们有什么嫌可避?”李文简诧异,想到那夜她哭着来找自己,福至心灵:“害羞了吗?”

    昭蘅看着他摇了摇头。

    李

    文简平和地说:“每个女子都会经历这种事(),女子也是由此才能孕育生命?()?[()]『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你不必为这事感到羞耻,更不用因我知道此事而羞耻。”

    昭蘅的手攥着衣服的锦带,指尖勒得发白,齿缝中吞吞吐吐挤出几个字:“不是……”

    “不是什么?”李文简撇开茶碗上面的浮沫,轻啜了口。

    昭蘅突然叹气,皱鼻子,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可怜又无助看他一眼:“我怕怀孩子。”

    正在吃茶的李文简一口乳茶喷了出来,他是送子观音吗?看他一眼就要怀孩子?

    “怎么了?”昭蘅不解地看他,向来文雅端方的李文简竟然喷出口中的乳茶。她抽出帕子替他擦拭胸前的茶水,却反被他攥住了手腕。

    李文简轻轻按了下眉心:“你别胡思乱想!”

    昭蘅不知道自己瞎想什么了,那天云封跟她说了,女子来癸水,有了孕育生命的能力,若私底下和男子接触,便有可能怀上孩子。

    昭蘅虽不知生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也知道没名没分未婚先孕意味着什么,礼仪不齿,世间不容。

    书琅哥哥是一国太子,持身清正,若真与她有什么,东宫那群属官的唾液都能淹死他。

    不管怎么样,她也不能害了他。

    思及此,昭蘅用力摆脱他的桎梏,可他骨节反倒用力,拽得她有点疼,秀气的眉心轻蹙了下,认真地说:“我都是为了你好,你知道的,我倒是没什么,可是你不一样。”

    李文简听得发笑,垂眸,目光落在她唇上。

    昭蘅说完,心里多少有点难为情,低着头揪着手指头,时不时抬眸悄悄瞥他一眼,见他始终不说话,面上带笑盯着自己,心头毛毛的:“你笑什么?”

    “我笑有的人平时倒也还算伶俐,怎么这会儿犯傻了?”

    她瘪嘴不满:“什么?”

    李文简忍不住摸了摸她冰凉柔顺的发丝,“上次我一个人批折子,你犯懒,打发盈雀来给我送汤;再上次让你给我磨墨,你跑出宫找魏晚玉,盈雀在旁伺候笔墨,再再上次……”

    昭蘅从他掌心抬起脸,一头雾水:“说这些做什么?”

    “我是说,如果男子和女子私下接触了便会有孕,那我现在岂不是早就儿女绕膝了?”李文简不禁失笑。

    “不会怀孩子?”昭蘅闻言,惊喜。

    李文简瞧见她这表情,抬手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下:“你还是个孩子,我怎么会让你怀孩子?”

    昭蘅脸有点红,不放心地又确认了遍。

    “真的不会?”

    李文简点了点头。

    她这才轻轻咧唇,露出如释重负的笑,“那我还可以去找你吗?”

    李文简拍了拍她的额头:“一如从前。”

    *

    万兽园,夜雪不止。

    天际的靛蓝将整个万兽园晕染出一层沉甸甸的墨蓝。

    屋中烛火高照,夜风从留有一隙的窗棂吹进来,吹得烛光晃晃

    ()    悠悠,窗纱上越梨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啪嗒”一声,窗户从门外被推开,越梨还没反应过来,那道身影便闪向她身后,一只精瘦的手捂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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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闻到了魏湛熟悉的气息和浓烈的酒气。

    “阿梨,你还在生我的气?”魏湛开口,带有酒意的热息喷洒在她耳后,她往后缩,他勒着她的肩膀不肯松手,将人禁锢在怀里。

    越梨没好气:“我没有。”

    魏湛松开她,绕到她面前,唇角绽出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栗子:“从小阿蘅那里给你顺了一把。”

    越梨瞥了一眼,那把栗子都是剥过壳的。

    她可以想象,少年将军如何无赖地从昭蘅手里夺了栗子,来万兽园一路上边走边顺手将壳剥开,只为给她一把栗子肉,

    见她一直不接,他拉过她的手,把栗子都塞到她掌心里。

    “为什么不去城楼接我?”魏湛问。

    越梨塞了颗板栗到嘴里,走到桌案旁,收好刚才正在配制的兽药。

    “万兽园近来事情多,我忙得脱不开身。”栗子绵密的香气在嘴里散开,越梨信口编了个理由。

    万兽园事情多不多,魏湛能不知道吗?他也知道这是越梨编出来的借口,却又拿她没办法,只能摸摸头讪笑:“你不去也好,城楼上风大着呢,省得冻着你。”

    越梨转头看他,见他笑着,只觉心头突的一阵悸动。

    这人在她跟前向来没皮没脸,头几年她跟在军营,他便是如此,在部下面前是威严冷峻的少年将军,转头却又跟她嬉皮笑脸。

    “我听说你这一仗打得很漂亮。”她唇边浮起了笑。

    魏湛看得会心极了,滔滔不绝地给她讲战场上的事情。越梨托腮坐在小杌子上,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想象得到这场仗打得如何惊险、刺激。

    世人都说魏湛是天生的将才,胆大、敢拼,作战方法冒进又剑走偏锋,北边蛮子都说他像个疯狗。

    疯狗。

    越梨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

    宣和三年,他们还在靖州。

    和北狄交战前夜,魏湛揪出军中北狄人的细作,为振奋军心,在三军前将那十几人斩首示众。

    她在营地听到那十几个人骂声啸天,同最肮脏、恶毒的话咒骂魏湛。

    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头纷纷落地,遍地血流成河。

    夜里,她又做了那个可怕噩梦。

    大战在即,白日听到细作的咒骂,暗夜里,她又梦到魏湛万箭穿身,悬尸于城楼之下,在漫天黄沙里成了一句枯骨。

    她吓出一声冷汗,尖叫着从睡梦中醒来。

    “梦到了什么?”一双有力的手扶着她的肩,有种无声的鼓励和安抚涌上心头。

    她在黑暗中辨不清方向,凭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脸去,想和他面对面。

    一袭温热猝不及防印在她的额头,有着和他冷峻面容格格不入的温度。

    ()    “你怎么在这里?”她心有些慌乱,明日就要和北狄开战,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营里养精蓄锐才对。

    “做噩梦了?”魏湛问。

    想到刚才那个梦,想到他身体里几十上百个血窟窿,想到风沙一点点抹去他的血肉,露出劲痩身躯下的白骨。她的心像被什么刺了,轻轻点了下头。

    魏湛点亮烛火,然后走到案边,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送到她手中。

    “交战在即,为了振奋军心我才在三军前斩杀他们,抱歉,吓到你了。”

    越梨知道他误会了。

    几个叛徒的血不至于让她夜惊,她是担心他。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反复做着这个令人心惊的梦。她低着头,没法解释。

    “还睡得着吗?”魏湛问她。

    她愣了下,说:“你不用管我,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战场。”

    少年锦衣玉带,眼似青墨,眉峰微挑,自在风流:“我不管你,又去管谁?睡不着就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裹上披风,到马厩里牵来马,两人一匹,往山上去了。

    望归山孤伫云海,终年浓雾环绕,青山翠绿间,是临仙的洞天福地。

    山中有古寺名刹,据说有得道高僧在此修行,魏湛不信鬼神,她不愿节外生枝,时常听说高僧之名,却不曾得见。

    他们去的时间很巧,恰逢天晴好日,日出东方霞光破晓。

    魏湛看云海翻涌,指着乍破浓云的太阳说:“这是好兆头。”

    她面色稍霁。

    清晨山寺刚开门,魏湛便带着她到访,主持是高僧,面容慈悲告知他们寺中尚未开早香,不能祈福请符。

    少年将军将刀鞘压在白须僧人颈间,逼迫他即刻开坛焚香。

    哪有这样的人,越梨气得不行,拉下他手中的刀,不住地向高僧致歉。僧人慈悲宽容,原宥了少年的鲁莽,允他们入寺参拜。

    魏湛不敬神佛,反倒对禅院墙头的凌霄花感兴趣,催着她进去礼佛,自己则走向了那繁花盛开的墙角。

    越梨入得宝殿之中,对着佛陀宝相恭敬跪拜,为魏湛祈福。

    高僧悄无声息来到她身侧,笑吟吟道:“一切生死,因由轮回,他的埋骨地不是此处,姑娘现在倒也不必为他忧惧。”

    现在不必忧惧……

    佛寺屋檐上悬着经幡,在风的吹动下,划出声响,翻转窸窣,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纸上书写各人的命运。

    越梨愕然回头看向高僧:“大师,我闻世人说你能窥前尘往事,能预见未知后来。那您可否能解我忧惧?”

    少年唤她,她抬眸望去,他摘了花站在门外等她,怀中满怀妖冶的红,如火,又似血。

    让她想起梦里他浑身渗血的样子。

    僧人取了一捧坛中香灰,用福字锦囊装好,赠予越梨:“命数天定,有人福厚,有人命薄,他能不能留下,就看你栓不栓得住他。”

    越梨浑浑噩噩踏出宝殿大门,少年早已等得不耐烦,将花插入她的鬓间,道:“那老僧在絮絮叨叨什么?是不是又骗你予他香油。”

    “阿湛,不要这样说。”

    “怎么要哭了?”

    魏湛看到她赤红的眼睛,也在她眼中看到了汹涌的泪意,顿时有些无措。

    “没什么。”她哑声说:“只是香灰迷了眼。”

    “怎么这么傻?”魏湛揽过她的肩膀,低头:“我给你吹吹。”

    少年的热息喷洒在她的眼皮上。

    更痒了。

    她别过头,躲开他的碰触,揉了揉眼,把高僧赠送的香灰放在他胸襟里:“你要好好收着它,不许掉了。”

    他抚胸而笑:“这下放心了?”

    傲世百官、睥睨天下的少年将军,一夜未睡带她来寻高僧求她个心安。

    这心意比千金、万金还要贵重万分。

    她点头,热泪翻涌,仍觉不够,又重重点头。

    灯芯燃烧,发出“啪嗒”一声响,越梨的思绪被抽回,看向魏湛:“你刚才说什么?”

    魏湛坐在贵妃榻旁,抬眼迎向女子,那片从缠枝花灯里洒下来的亮光照在她脸上,温柔动人。

    他嗓音低沉:“我说,这次回来我不走了,你该同我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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