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前世(2/2)
悲哀,惶恐。
又有种难言的庆幸。
庆幸李式确实如她所想,因此厌恶了她,也不再关注她了。
她嫁出了宫,离开了那个困了她十几年的牢笼。
她自由了。
嫁给秋澈之后,日子异常安宁。
——除了秋澈那个兄长经常会突然上门,莫名其妙和她闲聊搭讪,说着说着就突然想要占她便宜,又常被茯苓拎着扫帚乱棍打出门以外。
她和秋澈其实见过的面不多,三个月,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李青梧能做的,只有趁着她回府后在书房办事的功夫,偶尔敲门进去嘘寒问暖一番。
或是奉茶,或是端汤,又或是添衣。
可她以为的贴心,对秋澈来说,似乎是一种困扰。
有一次半夜敲响书房门,秋澈大概实在是忍不住了,放下笔杆,问她,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李青梧妥帖地福身,如同所有的,普通的妻子一般,规规矩矩地回:“妾身的事,就是服侍夫君。”
秋澈冷冷地说不需要。
她建议李青梧出门左转,找找自己的事做。
说实话,李青梧那一刹那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几分怀疑。
然后她摸摸自己的脸,想到对方少年的样貌下其实是个女子,这种怀疑又很快消
() 失了。
她意识到,这样日久天长的温情体贴攻势,对秋澈没有用。
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深宫里长大的女子,最擅长的事无非就只有那几样。
勾引,温情。
前者对秋澈不适用,后者对方根本不吃。
她便也歇了心思,不再频繁出现在秋澈面前。
只是偶尔看着对方忙碌充实的身影,心中也会有那么几分隐晦的羡慕。
羡慕同为女人,秋澈却可以随时随地走出这方天地,拥有自己的俸禄、自己的事业,不需要依附于男人而活。
她学了十几年的教养礼仪告诉她,这是不对的。
可她的心却说,她向往这样的生活。
但因为没办法拥有这样的生活,所以她的目光开始频繁地停留在了秋澈这个人身上。
她开始向往秋澈。
说不清是向往她的人,还是在向往她的人生。
后来闲来无事,出门闲逛时,她遇到了瑶台。
——这位其实在往后的岁月里,与她相处不多,却同样给了她许多宝贵建议的朋友。
大概是看出她在公主府里过得并不算如意,有一日,瑶台突然告诉她,她会算命。
那时她们关系已经相当不错了。
李青梧便也笑着回问:“那你算到过什么?”
瑶台意味深长地说:“我算过,你们会一世安稳幸福的。”
李青梧愣住。
瑶台又说:“别总是苦着一张脸,你们如今感情不好,也许只是,那个时机还没到呢?”
李青梧问:我们?
瑶台指指她,又指了指公主府,说:你,和你的“夫君”。
李青梧就笑,只当她在开玩笑。
常在后院的日子枯燥乏味,李青梧想到了那些陪嫁的铺子。
她听从了秋澈的建议,开始巡视铺子,整改店面。
期间又采纳了许多瑶台的建议,生意有了些起色。
秋澈也因此,与她的关系拉近了些,时常问问她生意上的情况。
瑶台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李青梧抿唇笑着,依然没说信,只是莫名的,也对她这个毫无理由的“预言”升起了几分希望。
但生意着手做了一半,还有许多方面未曾落实,就在她几乎真的以为,日子会像瑶台所说,一日日变好时。
秋澈忽然带来消息——
她要李青梧离开京城,去江南的秋家老宅。
李青梧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只是刚升起的,满心对未来的期许,忽然都落了空。
她看着这个嫁了近半年,却很少正眼看过她几次的“夫君”。
再一次对自己感到了挫败。
她名动京城的才貌、温柔体贴的性情,向来是掌控男人心的利器。
可偏偏,秋澈是个女人。
在
秋澈面前(),她一无所有⑤()⑤[()]『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一无是处。
所以秋澈要她走,她甚至没有理由反驳对方,也没有理由质问一句为什么。
更没有理由选择继续留下。
于是沉默片刻后,她选择点头,说:“好。”
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不是吗?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反应。
李青梧走的那天,朝京下了今年以来的第一场雪。
秋澈说要送她,于是李青梧便撑着伞,打算与茯苓一起等在秋府门口。
路过偏殿时,她听见了里面传来了很大的争吵声。
听声音,像是秋澈和她的父亲。
——那个李青梧见得不多的“公公”。
茯苓悄声问她,要不要去看一眼。
李青梧站在雪里愣愣的,很久没有说话。
她听见秋澈难得愤怒的声音,又带着几分疲惫:“若非是你们下药,我怎么会和她……怎么会不得不娶她进门?!”
“我已为你们所谓的计划做了太多让步,不要欺人太甚!”
争吵声里,还有秋初冬同样愤怒的谴责声。
李青梧却已经无心再听。
她脚步微微趔趄了一下。
直到此时,李青梧才知道,那天御花园中,秋澈原来并不是心甘情愿和她滚在一起的。
她也是被算计的。
那场荒唐的情‘事之中,中了药的,不止李青梧一人。
李青梧抬手,慢慢捂住脸。
有冰晶的触感落在眼角,一时间不知是雪花,还是泪珠。
她只是想笑。
因为觉得可笑。
可笑她这一生,一直活在算计与被算计之中。
连嫁的“夫君”原来也根本就不想娶她。
若非药物影响,哪怕那天李青梧再狼狈,以秋澈坐怀不乱的君子之风,恐怕也根本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她怎么现在才明白呢?
半晌,她听见茯苓喊她:“殿下。”
“您脸色有些不好,要不要……”
李青梧摇头,说:
走吧。
茯苓问:不等了吗?
李青梧没有再说话。
她披着一件白色狐裘,拎着一件包袱,就这样带着一个丫鬟一个侍卫,只身离开了秋府。
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那天的雪真的很大,离京的马车几乎寸步难行。
像是冥冥之中,真的有神灵在挽留她的脚步。
只是她执意要走,没人能留。
于是往后十年,李青梧每一次回京的路程,都变得无比艰涩悠长。
如同这天一样,寸步难行。
永远都比预料之中,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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