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白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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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澈盯了她片刻,忽然舔了舔唇。

    她眼神带着悸动和分明的侵略性,就在李青梧紧张地攥紧抓着床套的手,以为她会质问自己什么意思的时候——

    秋澈挪开了眼神。

    她转了下手中的笔杆,垂首,沾了些朱砂,又落到了李青梧另一只脚腕上。

    李青梧也说不上心底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更多。

    但总归,这个只是贴了一下,甚至算不上吻的吻,把她们之间的气氛弄得有些暧昧黏连了起来。

    李青梧亲完,越想越觉得羞耻,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再看秋澈。

    等到秋澈最后一笔画完,她才终于起身,收起画笔和砚台里的朱砂,说:“好了。”

    李青梧低头看看,眼里亮晶晶的,分明带着喜欢的:“……很好看。”

    很像秋澈当年自己做的那盏灯上的莲花。

    秋澈垂眸道:“我去洗漱一下,你若是等得急,就先睡吧。”

    这些日子向来如此,李青梧也习惯了,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她点点头,看秋澈离开,又低头去看自己脚腕上的莲花。

    那痕迹完全掩盖掉了丑陋难看的增生,鲜红的花瓣顺着她微微凸起的脚背经骨,一路蜿蜒,直到彻底盖过那道疤痕。

    她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了一个词。

    步步生莲。

    不多时,秋澈洗漱完,一身水汽地回来了。

    因为是在她们住的木屋里,平时到了晚上也没有旁人会来,她洗漱完后,领口是微微散开了的,露出脖颈处半片精致的锁骨。

    李青梧只看了一眼,就脸红耳朵红地扭过了头,刚想说出来的话也咽了回去。

    秋澈看了眼一旁床头的凳子上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这是?”

    “不知道明天穿什么……”李青梧小声说完,眼眸闪烁了一下,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心虚地解释道,“想问问你,你觉得……我穿哪件衣服比较好看?”

    “都好看。”

    这些都是江伯拿给她们的,是以前村里女孩子穿过的衣裳,虽然都洗的很干净,但款式并不新颖,只有颜色鲜艳些。

    李青梧这些天闲来无事,拿来缝缝改改,也有了几分谁穿谁显贵气的感觉。

    秋澈对衣裳款式实在是不精通,也不明白李青梧怎么突然纠结起这个了。

    她随口说完,又想了想,“明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突然……”

    李青梧笑了下,不好意思道:“没有。只是突然想挑一挑而已。”

    她不好意思说是因为秋澈帮她画了那两朵莲,于是她心血来潮,突然很想挑一身配得上它们的衣裳穿。

    她没有解释,但秋澈跟随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她还荡在床榻边光洁的脚裸,像是明白了什么,神色如常地点头:“好。”

    “你喜欢什么样的,就穿什么样的好了。”

    李青梧顿了顿,似乎张

    口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口。()

    秋澈发现,从前她经常会下意识忽略旁人脸上的表情,也不想费心去猜别人的心思,正是这样的性格,让上辈子尚且憧憬着亲情的她,一次又一次中了秋家父子的温情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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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到了这一世,她也没能改掉过这个习惯,甚至因为心底的仇恨与痛苦,言语与行事都变得更加疯狂起来。

    可是自从意识到自己对李青梧有些不一样之后,她总在下意识地去观察对方的表情,还有一些细微的小动作,琢磨对方在想什么。

    虽然很不像她的性子,但她竟然也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思。

    就像此刻,李青梧话都没说出口,秋澈便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同她一起坐在了床榻边,轻描淡写道:

    “在我这里,你永远不用迟疑,有话直说就好了。”

    李青梧心头不可控地一跳。

    “其实……”她脸上带了几分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松快,又有几分失落,“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秋澈侧首看她,微微诧异,“我看你常穿绯红或是鹅黄色的衣裳,原来不是喜欢吗?”

    “是喜欢的,”李青梧思忖了一下,轻笑道,“不过好像,也不算喜欢。”

    穿绯红的衣裳,只是因为皇帝皇后喜欢,认为这种颜色更显得她容颜娇嫩,如花似玉。

    好像豆蔻年华的少女也确实大多是喜欢绯红色的,李青梧自然也是。

    可若是在此之前加上个“被人赏玩”的前提,她忽然就觉得厌恶了起来。

    至于鹅黄色,她向来是不喜欢的。

    她从小到大都低着头,能看见的,除了那一片宫墙,也只有帝王明黄的衣角。

    大夏皇权至上,崇尚黄色。特别是明黄色的物品和衣裳,也只有皇帝才可以大面积地使用并穿戴在身上。

    与“明黄”这种颜色沾边的色彩,在李青梧这里,都代表了皇权与父威。

    代表了压下她头颅的那只手,代表了提线木偶的那条线——代表了不可反抗,代表了喘不过气的窒息。

    恰巧十五岁时,那一次上元节,皇帝选中她,带她出宫游玩,她穿的也是一身鹅黄色的衣裙。

    是帝王恩赐的颜色。

    代表了宠爱,代表了看重。

    也代表他想给的,李青梧再厌恶都不能拒绝。

    可偏巧,那一日,也是她们初遇的日子。

    从那一天起,她忽然就不再讨厌这一身鹅黄色的衣裙了。

    她喜欢上了莲花,喜欢上了蝴蝶,喜欢上了一切和秋澈有关的东西。

    好像是在无尽的、枯燥的、漫漫的深宫长夜里,下意识地寻找仅有的那几分自由颜色。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月亮的,”李青梧往后,慢慢躺在了床榻上,仰头去看窗外的月色,出神一样,慢吞吞地说,“被关禁闭的时候,在宫里,连院门都不出去……也看不到月亮。”

    “那次上元节,

    ()    是我过得,最自在的一个晚上。”

    她不必去迎合奉承,也不必伪装得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她只需要抬头,陪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看一看头顶的月色。

    那是独属于她们的安静时刻,似乎抬起头时,整个人间都停止了喧嚣。

    “因为遇见了一个人,”李青梧笑笑,“于是我也喜欢上了和她初见时穿的那身鹅黄色的衣裳。”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后来玲珑阁再遇,李青梧穿的也是那身鹅黄色的衣裳。

    甚至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可惜故人相见不相识。

    “我也喜欢莲,”李青梧说,“可莲是高洁之物,我这样从污泥之中生长出来的人……当真配得上吗?”

    她此话,不知是在以物喻己,还是在以己喻物。

    秋澈默了默,也随着她躺了下来,并排安谧地去看窗外朦胧的月亮:“我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

    “你喜欢什么东西,讨厌什么东西,都不该由旁的事来决定,也没有什么配不上的。”

    秋澈说,“而且……该讨厌的也不是那种色彩,而是那个人。”

    就像你该喜欢的也不是莲花,更不是莲花灯,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

    而是那个人。

    当然,后面这段话秋澈是没有说出来的。

    李青梧不知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没有,愣了很久,翻了个身,面朝墙壁,闷声道:“那我到底喜欢什么呢?”

    秋澈双手抱着,枕在脑袋下,“这就要你自己去找了。”

    “要是找不到呢?”

    “不会找不到的。人生漫漫,你还有很久的一辈子,不用着急。”

    “那你呢?”李青梧小声问,“除了木雕……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秋澈想说喜欢你算不算,不过只是在心里一想,自己都把自己恶寒得打了个寒颤。

    情窦初开的人,都是这样控制不住肉麻的吗?

    秋澈摸了摸鼻子,认真思索了下:“我喜欢青色和红色,喜欢兵器,喜欢习武……”

    李青梧就笑,又侧过身看她:“你怎么喜欢的东西都,都这么……”

    都这么什么,她也一时找不出词来形容。

    秋澈却顿了顿,又说:“其实也喜欢吃甜点,喜欢漂亮首饰……可惜一次都没戴过。”

    “秋初冬不许我吃太多甜的,说是男人家家,爱吃甜像什么话。颜色太亮的衣裳,他也不许我穿,说太招摇,不稳重。”

    可秋哲每日花孔雀一样锦衣玉袍的,整日在府里荡来荡去,也没看他为此责骂过秋哲分毫。

    “还很想试试……口脂是怎么用的,用了是不是气色真的很好看,会不会吃到嘴里。”

    秋澈垂眼笑笑,“小时候偷偷用过我娘的,被她打得躲在房间里偷偷哭。”

    李青梧张了张口:“……这么说来,我好像比较衣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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