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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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嫔早些离开。

    金嫔神情不虞,匆匆路过,只是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眯着眼看向惊蛰。

    “你,抬起头来。”

    惊蛰微微蹙眉,他今天服饰,应当没有问题才是。不过,他还是顺从着金嫔的话抬头。

    金嫔微眯着眼,略有狭长的眼睛带着几分打量,“你在这殿前伺候,已有多久?”

    还没等惊蛰回答,方才那位大太监已经匆匆赶上来,拦在金嫔面前,厉声说道:“娘娘若是再在殿前放肆,奴婢就要请侍卫过来。”

    “大胆!”

    “胆大妄为的,是娘娘!”那大太监的声音更加严肃,“这可是乾明宫,您纵是想撒野,可也得好好看个分明,这脚底上踩着的,到底是哪块地界!”

    哇哦。惊蛰眨了眨眼,这话说得可真是难听。

    金嫔脸色铁青,几乎要被这话气得晕过去,她用力抓紧身旁宫女的手,到底强硬压下心头的怒意。

    金嫔怒气冲冲回去,那略有刺鼻的香味跟着散去。

    惊蛰捂住鼻子,忍下喷嚏的冲动,就见刚才拦在惊蛰跟前的大太监转过身来,扑通就跪下:“请恕奴婢方才没能拦住金嫔娘娘,是奴婢之过。”

    惊蛰忙将他搀扶起来:“不必如此,你是叫……”

    大太监说道:“奴婢叫徐明清。”

    惊蛰笑了起来:“多谢你。”

    徐明清微微吓了一跳,欠身说道:“郎君这是作甚,是奴婢没尽到本分。”

    惊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罢了,这要是道来道去,也不知要说到何时。”他记下徐明清这名,这才进了殿内去。

    这外头的闹剧,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能猜到这里面,或许有景元帝的手脚。但更多的,惊蛰下意识不去窥探。

    吃过午膳,惊蛰一门心思扑在功课上,直到傍晚才堪堪写完。

    外头正是静悄悄的,原本守着的人已是都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站在书桌边上的男人。

    他穿着冕服,长身而立,窗外斜阳暮色,将他的影子拖得狭长幽深,像是染上了一层浅浅的残红。

    惊蛰:“我的文章,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惊蛰已经放弃挣扎,赫连容要看,也随便他看。

    “你的字,倒是比从前好了不少。”

    “再不好好练习,先生怕是要不高兴。”

    “张闻六?他敢。”赫连容冷冷说道,“让他来教,不过是方便。”

    “先生人很好。”惊蛰也跟着站在书桌边上,“他教会了我许多。”

    赫连容挑眉:“比如?”

    惊蛰越过赫连容取来毛笔,在白纸上落下几行字来。随手写出来的小诗,不说多么优美,好歹是压着韵脚的。

    这要是从前的惊蛰,多是写不出来。

    惊蛰:“其实会不会写诗,会不会

    ()    作文章,并不怎么要紧。但从不会,再到会,这种感觉,的确很愉悦。()”

    他抬起头,笑着看向赫连容。

    “我很喜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赫连容抓住惊蛰的胳膊,放松姿态,倚靠在桌边看着他,那挺拔的鼻梁,与俊美的脸庞,在这光影交错间,变得更加异美蛊惑。

    惊蛰像是被引诱了一般靠近了些,低头亲了亲男人的额头,然后是鼻尖,又是侧脸。

    湿|漉|漉的,轻轻的吻。

    赫连容低声:“这也是先生教会你的?”

    惊蛰低下头,吻住他的唇。

    “是你教会的。”

    冰凉的手掌随之捏住惊蛰的后脖颈,赫连容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姿态,让他不能挣扎逃脱。他加深了这个吻,一时间,只余下黏糊糊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惊蛰呜咽着推开了赫连容,无意识夹了夹腿。

    ……刚才男人的动作太过刻意撩拨,惊蛰仿若感觉某种奇怪的暖流窜过,几乎无法遏制呻|吟声。

    这太过羞耻,不过只是一个吻。

    赫连容抓住惊蛰躲闪的腰,低头更靠近了些,贴着腰腹处低声细语:“你想要?”

    惊蛰捂着脸无地自容:“莫要说了。”

    赫连容低低笑起来:“吃了这么多良药,你要是还一点感觉都无,那岂非浪费了那些上等珍药?”

    这身体也早该调养好了。

    会有反应,才是正常。

    惊蛰:“那也不能……”

    这么随意,这么无视场合,不就像是那种不知羞耻的动物?

    等等,你跪下来做什么?

    赫连容自下而上,朝着他笑了笑,张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他咬住系带,缓缓拉开。

    “人之常情,何过之有?”

    …

    赫连容在这种事上,有着无比可怕的控制欲。

    他根本容不下一点挣扎。

    如果是在别的事情上……

    惊蛰说的话,他还能听得进去。

    然在这件事上,却是一点余地都没有。

    那就像是,把那些无法发泄,无法倾吐的暴戾都揉杂其中。

    疯狂,偏执。

    ……展现得淋漓尽致。

    惊蛰有些时候,是会有些害怕。

    他能感觉到男人的隐忍,那种近乎本能的克制,才能让他一次次逃脱。

    这里面到底有几成是因为蛊毒,又有多少是因为赫连容的忍让,惊蛰不得而知,但他隐约能感觉到……

    要是有朝一日,赫连容真能肆无忌惮,那他肯定下场非常惨烈。

    一想到这,惊蛰就不免呜呜。

    赫连容跟着抬起头。

    ……疯了。

    这怎么能……赫连容到底……

    惊蛰结结巴巴地说道:“那又不是什么,你下次……算了,别有下次。”

    那东西

    ()    ,怎么能吃?

    赫连容的嘴唇红艳得很,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角,露出古怪的微笑。

    “多谢款待。”

    惊蛰羞恼成一团。

    赫连容戳了戳一团惊蛰,惊蛰扭动着不理他。

    他慢吞吞给自己整理衣裳,看起来垂头耷脑,好不可怜。不过,赫连容看着他,倒是没有什么怜惜的感觉……因为,犹是不够的。

    那些无法抹去的渴求,并不会因为品尝到一点,就有任何的满足。

    尽管如此,惊蛰还是去倒了杯茶水,别别扭扭递给赫连容。

    赫连容脸不红气不喘,带着一点意犹未尽的神情,“方才见到金嫔,怎么要回避?”

    惊蛰:“为什么不回避?”

    他奇怪地反问。

    他现在甚至不好奇男人是怎么知道的。

    “这才能避免麻烦。”

    赫连容挑眉:“没有必要,明日,所有人都会遣散出宫。”他说得那叫一个漫不经心。

    ……明日出宫?

    惊蛰动作僵住,仿佛没听清楚,猛地看向赫连容。

    那头艳丽的怪物朝着他挑眉:“怎么?你觉得奇怪?”

    惊蛰:“你要,遣散后宫?”

    这听着,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当初他说过,惊蛰也从没有细想过这个可能。

    “当初留着她们,不过是方便。她们的家族需要她们来巩固地位,我懒得与太后周旋这些,”赫连容托腮,那声音听起来异常冷漠,“那些愿意出宫的,我都放了出去。不愿意的,自也会知道后果。”

    为什么会这么做的?

    不是为了多余的善心,也不是多么喜欢那些人,只是极其偶尔,赫连容会想起母后崩溃时的模样。

    “看她们争夺,就像是在看着困兽之斗,”赫连容的眼眸里,流淌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恶意,“那种挣扎,非常有趣。”

    所以年复一年,活下来的人,也继续在后宫里活着。

    赫连容从来不去管她们,任由其野蛮滋长。

    就好比金嫔。

    她入宫一年多,当真性格从一开始就这么骄纵?不过是一点点被喂养出来,故意放纵之下,就会变作一头横冲直撞的兽。

    不管是藏在暗处的锋芒,还是流于表面的愚昧,一旦涉及到利益争夺,就总会显露出丑恶的欲|望。

    不论是哪一种,在互相厮杀时,旁观起来,总归会让这古井无波的日子,起了几分波澜。

    赫连容看向惊蛰微白的脸庞,大半个身影几乎被暗色覆没,然而惊蛰还是能够觉察到那种偏执的凝视。

    这殿内暗得很,在主子没有发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敢进殿点灯。

    惊蛰已经难以看得清楚赫连容的表情,却还是不免为那些过于刻薄的行为感到窒息。男人有些时候,是真的完全不把人当人看,他轻易玩弄,摧毁他们,就像是踢开路边的石头。

    没有嫌恶,没有不喜,就仅

    仅只是随意掠过,这甚至比前者还要恶劣。

    “……瑞王有可能会起兵,再加上其他有意的藩王,你这时候遣散后宫,这内忧外患之下,可曾想过……”

    惊蛰声音艰涩,都快听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赫连容似乎笑了,虽然从他的声音里,没听出来半点笑意,那只是一贯冰冷,与平静。

    “这不是你最怕的。”

    赫连容朝着惊蛰伸出一只手。

    “惊蛰,过来。”

    惊蛰犹豫片刻,还是朝着赫连容走了过去,他抓住那只冰凉的手。

    “你怕的,其实是我先前的话。”低低的,带着冰凉的气息,“惊蛰,你怕我会,杀了她们?”

    惊蛰的呼吸微顿,“难道不能,两者都怕?”

    “最该怕的倒是不在意,偏生为他人的命这般在意。”赫连容的声音似有几分喟叹,“当真是个傻子。”

    惊蛰迷茫地看着赫连容,男人的语气更轻了些,带着某种异样的兴奋。

    “纵然明面上的理由不是如此,不过,在这节骨眼上的动作,终究会引起许多人的猜测。”赫连容扬眉,“这其中,多少会揣测到你身上。”

    惊蛰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相比较内忧外患,你只能想到这个?”惊蛰的嘴唇颤抖了下,“你不必为我这么做。”

    “惊蛰,这不是为了你。”

    尽管,这的确是为了惊蛰。

    他要的,不是遮遮掩掩。

    更不愿意让惊蛰一直藏头露尾。

    赫连容一寸一寸地捏着惊蛰的手指,最终,按在血脉跳动的地方,带着几分异样的满足。

    “越是愧疚,越是为我而担忧,惊蛰,你就越不能离开我。”

    那就像是无形的绳索。

    一层、又一层缠绕,重叠,没有尽头。

    惊蛰沉默良久,忽而说道:“……你说,明日?”

    他的声音,骤然扬高。

    “也就是……你已经……”

    下了命令。

    …

    午时三刻后,聚贤殿。

    几位内阁大臣都聚集此处,朝会争议到刚刚方才结束,太后谋反一事,总算尘埃落定。

    在此次事件里,卷入其中的官员,多达二十几个,再加上宫里内外的彻查,涉案人数,少说也有数百之计。

    再加上远在其外的瑞王,直到今时今日才有决断。这速度,已经称得上快。

    首恶太后被判处幽禁,德妃与她一处,姨侄两人,倒是有个伴。

    曾有言官质疑过太后的情况,自从除夕后再无人见过她,言外之意是觉得陛下做了些什么。

    景元帝甚是大度,当日就派人领他过去。

    ……据说,那官员吓疯了。

    然而任由谁问起,他都说,太后还活着。

    只是那人脸上惨败的表情,又让人觉得……那似乎是某种比死了还要可

    怕的处境。

    太后毕竟犯下重罪,能活着已是万幸,到底是怎么活着的……也没多少人在乎了。

    除却太后与德妃之外,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斩首,景元帝再不曾留情,几乎是命令刚下,就已经推出午门,全都砍了脑袋。

    瑞王的处置,还要留待钦差使臣回归。

    而今就只余下最后一桩事。

    那些与太后有着千丝万缕,却又明面上没什么来往的嫔妃。

    从礼官带着刑部官员进宫开始,有那机敏的,多少猜到景元帝的心思。

    皇帝陛下,怕是要清|理后宫。

    这后宫多年来,都是被太后把持着,不论是选秀,还是宫权,从不曾旁落过。

    而今景元帝,想要将大权收拢手心,那也合情合理。

    然而,不论他们有再多的猜想,当景元帝意图遣散后宫时,这个消息,无疑是朝着他们的脑袋重重挥上一拳,打得他们人仰马翻,措手不及。

    这可比他们原有的猜想,还要荒唐上无数倍!

    “陛下,这万万不可!”

    “自古今来,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陛下若是不喜而今这些嫔妃,重开选秀便是,怎可遣散宫妃,这将皇家,将世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陛下,您登基多年,膝下却是空虚,如今这朝中内外,都甚是担忧。要是在这紧要关头,您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定会引起朝廷动荡。”

    纵然这聚贤殿内,只有内阁与几位重臣在,可在这惊涛骇浪之下,激起的浪潮,却不亚于今日朝会。

    景元帝的手指摩|挲着下唇,姿态有些散漫,“这宫里几多人经由太后的手,送到后宫的,诸位心知肚明。从前寡人不在意,而今太后都要寡人的命,诸位不愿,是觉得寡人的命太长,想让寡人早些死吗?”

    “臣等不敢。”

    景元帝这话一出,一时间,谁都不敢承受这样的罪名。

    “……只是陛下,后宫嫔妃,总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怎可在这之后,将她们弃之如履?”

    “功劳?苦劳?”景元帝笑吟吟地看向说话的阁老,“不如将这份记录再看一看,如何?”

    宁宏儒闻言而动,将一份厚实的文书双手奉上。

    那阁老接过来,有些疑惑地翻开,不过看了几眼,就脸色苍白。

    边上的官员一瞧,便从他的手中也接过来看,不多时,这脸色倒也无甚差别。

    景元帝慢悠悠地说道:“寡人这宫里头呢,当真人才辈出,什么样的能人都有。这俗话说得好,一样米养百样人,这百人百面,可还觉得有趣?”

    张小阁老是这内阁里,年纪最轻,也是资历最浅的。

    这文书传递到最后,才到了他的手里。他低头看了片刻,才终于打破这寂静:“陛下,这可是真?”

    这疑问汇聚成沙,堆积成塔,无声无息蔓延在整个聚贤殿内。

    “寡人已经留足颜面,尔等最好莫要得寸进尺。

    ”景元帝那漫不经心的话里,藏着暴戾恶毒的煞气,几乎不加掩饰,“若是依着寡人原本的心思,她们都别想活着出宫。”

    一时间,谁都不能忘却,今日午门前,那几乎血流满地的景象。

    那残酷,冰冷的画面,正映衬着现下景元帝的话。

    景元帝不甚耐烦地敲了敲桌面,冷漠地扫过诸位朝臣:“寡人不是在与你们商量,这件事,没有更改的余地。所有宫妃,都会迁到甘泉寺‘为太后诵经念佛’。”

    这其中,就算有那么几位想开口的,却也碍于刚才文书里面罗列出来的罪证,而无法开口。

    景元帝的放纵,滋养出无数头凶恶的兽。

    满手血腥,无一是真的无辜。

    又有多少是有着血脉亲缘的联系,以至于这时,竟是没有了开口的余地。在景元帝森冷的目光下,几乎无人敢再说什么。

    说是几乎,就意味着有。

    首辅乔琦晟声音苍老,带着几分凝重:“陛下今日,今时所为,当真只是为了清除太后余党?”

    老者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景元帝的威压,在众人之中抬起头,直视景元帝的双眼。

    景元帝玩味地说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陛下要是真只为如此,那在清除后宫污秽后,自当重开选秀。”乔琦晟沉声道,“如此,方才能平息诸臣担忧。”

    “寡人,为何要这么做?”景元帝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恶意,“是近来寡人安分了些,倒叫乔阁老有了错觉。”

    真以为他是搁这广言纳谏呢。

    “陛下,”乔琦晟连声道,“臣只怕,会重蹈先帝覆辙。”

    一瞬间,聚贤殿内,满室寂静。

    在场没人是蠢货,几乎在一瞬间,都觉察到乔琦晟在说的是谁。

    先帝与慈圣太后的往事。

    又或者,是剑指在乾明宫的那位。

    “呵呵。”

    是景元帝轻笑两声,打破了寂静。

    “既然乔阁老如此顾全大局,担心重蹈慈圣太后之旧祸,那寡人岂能不坦诚相告呢?”

    景元帝如墨的眸子浸满了张狂肆虐的杀意,那种疯狂流露,令他更似地狱鬼魅。

    “不论尔等有什么心思,加诸于国,加诸于寡人,寡人都懒得在意。唯独惊蛰,”那猩红的嘴唇微动,吐出残酷血腥的话语,“倘若他伤及一星半点,寡人就毁了尔等在意之人,在意之事,在意之国。”

    有那本事,就将他拉下这皇位,景元帝心头那头渴望血液杀戮的恶兽,本也时刻翘首以待。

    嘻,战呀。

    那是何等疯狂,何等暴戾。

    “他安在,寡人还会安稳坐在这皇位上,与你们无聊闲扯,他若不在……”

    那头兽露出暴虐的恶意,阴森的杀气几乎铺天盖地。

    他就毁了这一切。

    叫这世间都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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