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百尺丹心(三)(2/2)
凤拂月勾一勾唇:“所以方才我要你掐死我,你又不肯。”
阿素哭着摇头:“殿下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奴婢真的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
凤拂月看她一眼,默默叹气,这小丫头跟自己多年,心性软弱她是知道的,确实下不去手。
“罢了,我知道这是为难你。”她凄楚笑了下,目光苍凉悠远,“呼图楚死在梁朝乱马之下,尸骨无存,我甚至不能拥着他失声痛哭一场,还要在这里为梁帝的胜战献舞。”
凤拂月摊开手,望着手心两寸长的木枝:“这条命留着也罢,我自当拼尽全力为呼图楚做最后一件事。虽然只有这个,我亦会奋力一搏。”
她凄然一笑,重又握紧掌心。
进来前她身上所有尖锐利器都被收走,就连头上的珠翠步摇也都换做时新花朵点缀。这小半截木枝,还是她将其穿透小腹匿于皮下,才带进来的。
阿素心中绞痛,颤声道:“殿下……”
忽然门外一声沉声低喝:“干什么的?”
“送些吃食。”
一阵搜查食盒与搜身的响动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从外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太监。
他进来,带起满室凄风冷雨,寒气逼人。
凤拂月连头都没抬,只冷漠盯着虚空一处。
成复走上前,打开食盒,将一盘盘热菜摆在桌上。
“公主再不屑,也应该吃些东西,否则一会儿做事时没有力气,岂不可惜?”
凤拂月目光阴沉:“你什么意思?”
成复道:“奴才是指献舞,公主以为是什么?”
“你们梁人,果真一贯的低劣恶心,”凤拂月终于转过眼,冷毒的目光寸寸刮过成复,“我生平,最厌恶阉人。你不过是残缺败肉一摊烂泥,有时间与我这丧家之犬咬文嚼字,不如省下功夫去讨好你的梁人主子,像你这样低贱的奴才,连站在我面前都不配。”
成复慢慢咀嚼:“我们梁人……我们梁人。”他笑了一下,“公主不用费力气辱骂奴婢,奴婢一向为人轻贱,早已习惯。这么两句轻飘飘的话,奴婢只会笑纳,是绝不会被激怒,而对您这样的绝色佳人痛下杀手的。”
眼看心思被人拆穿,凤拂月垂下眸,不再说话。
成复捡出一只洁净的瓷碗,一手执起汤勺,从容不迫盛出一碗汤:
“其实奴婢心中清楚公主最需要的是什么。倘若奴婢能为公主提供,公主又能赏赐奴婢些什么呢?”
凤拂月冷然不语。
成复微微一笑,伸手探入袖中,缓缓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软匕。
刀刃卷着,他寸寸展开,约莫能有五寸长,柔软,也锋利。()
凤拂月几乎忘了呼吸——不知他是如何躲过搜查,将这东西带进来的。凤拂月瞠目,一时间并非不愿搭理,而是真的忘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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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复问:“若奴婢将此物献给公主,公主可有等量的筹码?”
“你什么意思。”
成复向前递一递匕首:“就是这个意思。”
凤拂月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你们梁人卑劣不堪,污计不断,我不会上你的当。”
成复哈哈笑道:“公主是否多虑了?奴婢将此物给你,从此便和公主踏上一条船。除了将自身置于危墙,又能有什么好处?”
凤拂月垂眸,很快又抬起。
“你想要什么?”
“公主能给什么。”
凤拂月与阿素对视一眼,沉声道:“倘若你愿意将此物交给我,我必铭记你的大恩,绝不相负,届时无论成败,我难逃一死,可阿素却能作为证人,她必有万全把握将你置身事外……便是你有欲栽赃之人,亦能如愿。”
成复摇头,低哑的声音和窗外的雨搅在一处:“这一点无需公主与姑娘劳心,奴婢自己便可自保。”
话这么讲,就不好谈了。
凤拂月攥紧膝上的衫裙:“你开条件吧。”
“你既然来做交易,必定有我能办到之事。直说便可,我无不应允。”
成复微微一笑,弯腰凑近凤拂月耳边:“敢问公主,是恨梁帝,还是恨姜重山?”
凤拂月道:“皆恨之入骨。”
“这便是了,其实奴婢无需公主做什么,只是好心来给公主提个醒,”他拉起凤拂月的手,将软匕放于她掌心,“公主想刺杀皇帝,希望实在渺茫。您孤身一人,而他身边有无数禁军高手,只要变故陡生,所有人都会与皇上安危为重,您身手再佳,寡不敌众也是无用。退一万步讲,即便公主得手,梁帝还有子孙。没了一个皇帝,自然会有下一个人来做皇帝,而下一位皇帝,必定会因公主的举动而对您的故土大肆践踏,难道这是公主想看到的吗?说到底,你只是杀了一个人,而并未动摇梁朝的国本。”
“公主既知有去无回,出手更该求一击中的。其实您心里很清楚,北胡的心腹大患是梁朝吗?是梁帝吗?都不是。怎样做才能不累及故土,为其争取喘息的时间,您自有权衡。”
凤拂月默默听罢,摇头:“姜重山不是那么好杀的,他一人,可抵禁军千百。”
风卷雨丝滂沱倾泻,水花四溅淋漓不绝。
室内静过瞬间,又重落声音。
“杀人,只有把刀子捅进身体里才算杀么?”成复缓声道。
***
昭辛殿内行酒正酣,皇帝又饮过一杯,忽转头问蔡佛玉:“什么时辰了?那北胡公主怎么还没来?”
蔡佛玉满脸堆笑:“皇上,方才已派人去传旨了,想必公主早已准备停当,只是外面骤雨方至,自然要谨
() 慎妥帖些(),才耽搁一会功夫。免得御前失仪?()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冲撞了您。”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蔡佛玉掩饰地擦擦额上的汗。
“她怕是心有怨怼,不愿献媚,故意来迟吧。”
蔡佛玉笑道:“怎会?她能来到我梁朝侍奉圣上,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
皇帝笑了笑,把玩手中酒樽,看向姜重山:“北胡穷山恶水,一向好出美人。听闻这北胡公主艳动山河,这传言可真?”
姜重山起身:“启禀皇上,微臣未见过北胡公主真容,不知传言虚实。”
“是么。但是朕听闻,这胡女自小已许一位将军,便是一直与你胶着抵抗的……呼图楚?”皇帝想了一会才吐出一个名字,“他被万马踏碎时,曾有一女子前去收尸,捡他的碎骨。”
姜重山道:“皇上恕罪,战场纷乱,微臣不曾注意。”
皇帝哈哈一笑,摆摆手:“罢了罢了,朕是问错了人,你岂会留心哪个女子美不美。”
顿一下,他意味深长:“怕是这世上除了你的妻女,你这心中,再无其他女子的位置。”
姜重山拱手:“是。皇上明见。”
皇帝不再说话,一挥手,示意姜重山坐下。
片刻后,北胡公主终于姗姗来迟,她一走进来,整个宫殿静了两息。
她的艳丽与张烈如一把利刃,刺破梁朝宫城的靡软与奢颓。
皇帝的目光一直钉在凤拂月身上,看她站定,并不打算下拜。
“朕有一个皇妹,”皇帝突然开口,“曾经被遣嫁时与你一样的年纪。”
这话一出在场人皆色变,皇后担忧地看向皇帝,冲他轻轻摇头。
但皇帝沉浸在回忆中,根本没察觉皇后的目光:
“她当年也应如你一般,一个人站在异国大殿上,不肯低头,不肯屈膝。”
他摇摇头,很玩味地笑了笑:“可朕不是亡国之君,你终究比她少了些福气。”
说完这些,皇帝抿唇,也不想听凤拂月是否有话要说,只挥挥手。
立刻地,丝乐奏起,偌大殿宇被轻灵乐声盈满——这是北胡羽调,在这个地方响起家乡故音,并为敌人和音而舞,实在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但众目睽睽下,凤拂月瑰丽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始终平静无波,踩着曲点翩翩起舞。
她身段柔软舒展,长发飘扬,从肩头扫至腰间,每一丝都带着勾人的媚。
姜眠目不转睛看着。
红绫飞扬,脚步旋进——她已经离皇帝坐席很近了。
姜眠桌下的手紧紧交握,那感觉,就像在跳楼机最顶端,做好了充足准备,却仍不知何时会骤然掉落。
下一瞬,凤拂月身躯婉扭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红绫飞出,她身体一轻疾速向前,右手翻出一把软匕陡现!
“护驾!护驾!”
刹那间前方乱作一团,皇帝面前瞬间被围的严严实实,禁军“刷”地抽出
() 长剑,却连凤拂月的衣角也没碰到。
她揉身扭转直奔姜眠,眨眼间将刀架在姜眠细白脆弱的脖颈。
“姜将军!你最好别再往前。”凤拂月用力,刀刃刺破姜眠肌肤,一丝鲜血蜿蜒而下。
姜重山面沉如水,不得已停住。
他早在凤拂月出手时便看透她意图不在皇上,而是他的女儿,但距离太远,间隔太多人,实在赶不及。
那抹鲜血令姜重山如坠火海,几乎将他灼烧殆尽:“我不动,你不要伤阿眠。”
凤拂月不答话,只是手上没再用力。她垂眸瞥了眼姜眠,这小姑娘一声不吭,比自己想象中的体面许多。
“北胡公主,”此刻殿内渐渐冷静,皇帝目色阴沉,开口道:“朕可以理解你心有不甘,你将刀放下,你与朕慢慢来谈。”
凤拂月道:“放下刀,我还有资格与你慢慢谈?”
皇帝忍了忍,沉声:“你想怎么样?”
凤拂月还真想了想:“归还燕地十一城,废岁贡和谈书,签订和平盟约不再兵战。倘若真能如此,我便是留下侍奉也心甘情愿。”
皇帝大怒:“荒唐!”
确实荒唐。
从未听说过胜战者因一道威胁,而将胜利果实尽数归还,即便凤拂月的要求并不过分,可也没有人能够答应。
凤拂月轻笑:“那皇上愿意拿什么换?或者说,皇上觉得什么样的筹码,能让我放开手中这把匕首?”
皇帝的脸色完全冷厉下来,双眸蕴含滔天沉怒,死死盯着凤拂月。
这副神情取悦了凤拂月,她弯唇一笑:“皇上心里很清楚,无论我开出什么条件,梁朝不会答应的。”
她歪头看姜眠的脸,用刀背轻轻拍了拍,“在您心中,为着这么一个小姑娘,无论付出的多或少,哪怕吃一点点亏,一国尊严扫地,都是不值的。”
那刀背拍在肌肤的脆响回荡在大殿,姜重山沉声喝道:“你别碰她。”
凤拂月目光倏然射向姜重山,恨欲滴血:“闭嘴,还没轮到你说话。”
她故意羞辱的态度叫姜眠心里一揪,看着姜重山小幅度摇头。
姜重山亦望着她,目光疼惜,似安慰她别怕。
皇帝将一切收进眼底,冷声道:“北胡公主,别太嚣张了。你站在梁朝的地界上,威胁朕?嗯?你知不知道你的母族与北胡子民的性命皆捏在你手里?你现在放开姜眠,朕不会迁怒北胡,如若伤了她一星半点,朕必定叫你悔断肝肠!”
凤拂月仰头哈哈大笑。
她目光一厉:“姓赵的!你以为我是个愚蠢无知,只懂在深宫中食子民俸禄的公主吗?你别太可笑了,难道我不知道我挟持的是个什么东西?她姓赵吗?是你在意的人么?我相信,她死了并不会引你滔天震怒,你会为死了一个臣子家的女儿让已平息的战火重动干戈吗?如今的结果,你如此满意,怎么会反而去做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死一个姜重山的女儿,对你
来说,和死一个阿猫阿狗没有区别。”
“至于姜大将军——就不一样了,”凤拂月扫向姜重山,眸中恨意雪亮,“不过也区别不大。你倒有能力为心爱的女儿报仇,可虽数十万兵精兵在手,若没有你们皇帝的旨意,你也只能犹如被拴住的狗,轻易动弹不得。”
姜眠垂在身侧的小手一点一点握紧。
凤拂月这话说的已经完全切中要害了。
她故意挑开了说,没留丝毫情面,正如后世学者所评价的,完全撕碎此时此刻梁惠帝面对姜重山的立场。
能在千万人之中,看透“姜眠”身上可以深挖的、与众不同的特别利益,这位公主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就像她所点透的,梁朝绝不会为了姜眠而损失一毫一厘,而姜重山也无法在没有皇帝旨意的情况下随意出兵。
这是一场永远谈不拢的局,其中微妙因姜眠的身份而不断放大,最终将梁惠帝与姜重山割裂成两个对立面。无论结果如何,都致使他二人君臣关系撕开一条裂缝。
那些勉强快速背记的文字失去模糊的毛边,显出锋利的真实感——只有她死在北胡公主的刀下,那条裂缝才会变得更深,且永远不会愈合。
这也是凤拂月身为北胡公主,能为自己家国做的最后一件意义重大之事。
所以从一开始,她绝没想过让自己活。
姜眠不知皇帝有没有看明白这一层,但姜重山一定心如明镜,因为他这样说:
“凤拂月,你只是在赌我能做到何种程度,但只要是赌,总有不确定的成分。”
他身后姜行峥皱眉:“父亲——”
姜重山没理会,声音沉沉,掷地有声:“若你杀了阿眠,你活不成。未来的事发展成如何模样,你把控不了。但若你愿用我的命换阿眠的命,这样的好处至少是可即刻兑现的。”
皇帝低喝一声:“姜重山!你不要被她蒙蔽了。”
“她不过三言两语挑拨,你便要一头碰上去吗?!”
姜重山回眸,与皇帝视线交汇在一处。
世人皆知,南沈北姜,晋城侯沈枫浒与镇国大将军姜重山是两道支撑梁朝的坚硬柱石。
梁朝胃口没那么大,不可能一口气吃下北胡,只能一点点蚕食。这个过程中,姜重山的威慑力渐渐淡化,直至消失,但那是后话。
此时此刻风波初定,若梁朝没有姜重山,待北胡修复,很有可能局势逆转,反为鱼肉。
姜重山道:“皇上,请恕微臣的罪过。”
皇帝扬声:“你是梁臣,自有骨气,轻易受制于人,大丈夫颜面何在?”
凤拂月哈哈大笑:“姓赵的,你脸皮之厚,真让我大开眼界。你就这么怕没了姜重山给你看家护院吗?”
她笑过后,紧了紧手中的刀:“都别动。”旋即看向姜重山:
“姜重山,你的提议我有兴趣,但还要看你表现,而且,我也不会让你死的太容易。既有决断,便跟我出来。”
言落,凤拂月勾一勾唇角,刀刃死死抵在姜眠喉咙上,挟持她向殿外退去。
姜重山提步去追。
皇帝喝道:“姜重山!你别太任性了!你喜欢女儿,朕可以将两位公主过继到你膝下,跟随你姓姜,从此她们就是你的亲生女儿,侍奉你与萧氏。()”
“姜眠为梁朝牺牲,朕会追封她公主尊号,牌位供入皇家祠堂,姜重山,你想清楚!?()?[()]『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姜重山望向高台上的皇帝。
他目光没有怨恨,也没有厌恶,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微臣只要阿眠。”
说完这一句,他转身追随凤拂月而去。
……
风吹雨斜,涕泗滂沱。
凤拂月制着姜眠往城楼上走。
踏步下水花四溅,凤拂月的声音几乎淹没其中:“姜重山,你退远,不然我直接割断她的喉咙。”
雨水顺着姜重山棱角分明的脸聚股流下,他嗓音低哑,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你别再往上了,我们之间,国事也好,私仇也罢,与阿眠无关。”
凤拂月不为所动:“退后。”
姜重山心急如焚,却不得不依她所言,退下几步。
“再退。”
姜重山紧紧抿唇,这样的距离已不算安全,再退下去,凤拂月若突然发难他无计可施。
“你杀阿眠,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何必去赌虚无缥缈的未来,我就站在这里,任你刀剐,绝不还手,别伤害阿眠。”
凤拂月回答他的只有握紧刀柄,姜眠脆弱的肌肤裂口更深,鲜血被雨水冲成淡淡的红色。
姜重山心头大恸,艰难地再向后退去。
凤拂月满意笑了。
姜重山一再退到台阶之下,心头绝望越来越深。他看得懂凤拂月的决绝,任何谈判都苍白无力。但同时,他也无计可施,凤拂月的刀刃已经嵌入姜眠的肌肤,别说救人,哪怕自己让她看出一点想要夺刀的意图,她都会毫不犹豫下手。
“要我怎样做你才肯改变主意……”
“爹爹。”忽然,姜眠开口。
当她站在这里,心茫然也坚定,仿佛无形中有什么指引,让她踩着历史留下的脚印,重合着,一步又一步,终于站到了这里。
“爹爹,你别做傻事。”说不出来更多,姜眠只能这样告诉他,“我没事,我不会死的。”
姜重山双唇颤动,心如刀绞。
凤拂月侧头看了眼姜眠,眸中情绪意味不明,但再转眼看姜重山时,却是分明的恨意:“姜重山,你错了,其实无论我选择哪一种,都是在赌。即便你死了,梁朝也依然有才俊,未来仍旧是未知。”
“比起这个,我更愿意赌你的心,你心爱的女儿死了,死在你们皇帝的冷漠与自私下。这有趣的开头由我铺陈,我会在天上,看着你们的结局。”
凤拂月仰头,让冰冷雨丝打在她脸上,她面孔苍白近乎透明,却因强烈的、雨都浇不灭的恨意而妖艳惊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吗?”
姜重山喝道:“凤拂月!”
“你以后会明白我的,当你变得和我一样,看见在意之人满地碎骨与血肉——你就会明白我的。”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地,凤拂月抓着姜眠猛地侧身——两人一起摔出护栏,直直坠下百尺高墙!
漫天暴雨冲浇,千钧一发间,一黑影自城楼飞掠而下。
可怖的失重感伴随耳边呼啸风声,漆黑雨幕中,姜眠看不真切,却切切实实感受到自己腰间一道沉稳的臂力。
失去意识前,她似听见滂沱大雨中一道隐隐低沉的轻语。
——阿眠,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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