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山河长寂(二)(2/2)
宴云笺低声道:“你来了不说话,就在一旁看着我,我以为……”
“以为什么啊?”
“没有什么,是我想多了。”宴云笺知道自己患得患失,尤其是这些日子阿眠重新接纳他,他欢喜的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半点事情。但这些心思,不够君子坦荡,显得他小家子气。他怕惹心爱的姑娘不喜,所以不敢说,“阿眠,你不要靠我太近,我身上有些脏。”
姜眠笑着蹭两下他侧脸上自己没发觉的灰尘,“是有点脏,我给你擦擦。”
宴云笺脸颊一下子烧起来。
滚烫的温度传到手指上,姜眠哭笑不得:“喂,有这么害羞吗?”
“我没有啊……”
姜眠歪头看:“没有么?”
宴云笺低眸失语,轻轻碰一碰她刚刚蹭过的地方,小心的不敢覆盖掉她的温度。
这里是他那道残疤所在之处。他原来,从不曾将这伤疤放在心上。自从那日阿眠重新抱过他之后,他第一次找出镜子,看了看自己脸上的痕迹。
他体质好,疤痕不太明显,但还是可以看出浅浅的刀痕。
心里想着自己丑陋,却听姜眠拿开他的手:“好啦,不用再蹭了,我都给你擦好了,已经干净了。”
宴云笺怔然。()
他可以用干净形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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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他教阿眠读书识字,如今换她来教他许多世间的道理——原来脏污也并不全都惹人厌烦,若能惹来心爱之人为他怜惜拭去,那么就连同脏污都有了它的意义。
“还有啊,你不要再忙这些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身体养好。张道堂都跟我抱怨两次了,你身上的刀口总养不好,他都想撂挑子了,还是我把他安抚住的。”这些日子,同样的话姜眠不知道劝了多少遍。可他闲不住,也不愿意终日躺在床上养身体。府内事务他没法插手,便找一些力所能及又默默无闻的事情去做。
宴云笺上一个问题还没想明白,闻言低声:“都是我给他添麻烦了。”
怎么就向着张道堂一个人吗?姜眠问:“那我呢?”
宴云笺轻道,“阿眠,我好爱你。”
“……”姜眠说,“你接着喂马吧,我要走了。”
她那副无言以对的样子极其可爱,宴云笺看得心尖更软。方才头脑一热才说出那话,现在要继续说,倒有些磕巴:“阿眠,你先不要走,我……我……”
“嗯?”
“我可以……可以吻你一下么。”他真的隐忍不住。
姜眠想了想,“如果我说可以,会不会显得我特别不矜持?”
宴云笺眉眼中笑意更深。低头在她眉心间浅浅吻了一下,特别的轻,视若珍宝到仿佛再加重一丝力气,会碰疼了她。
也不知为什么,这样怜惜浅吻比激烈的吻还要叫人不好意思,姜眠不想接着站在这儿了:“嗯,好啦。我真走了。你不要忙了,快些回房间休息。”
宴云笺问:“你要去哪儿?我陪你。”
姜眠转念一想便拒绝了:“不用,我帮爹爹办一件事,很快就回来了。”爹娘对宴云笺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大哥还没有完全放下,而且他想撮合自己和顾越,她也没有听话。要是带宴云笺和她一起去,大哥看见了,会不高兴的。
她回绝的干脆,又是义父指派,想来怕是不太方便。宴云笺没有坚持:“好吧,我知道你马术好,那也要慢些骑。”
姜眠笑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我要骑一匹秃毛马。”
宴云笺知道阿眠在笑话自己,哭笑不得牵出自己刚刚打理好的那匹马,“好,秃毛的马给你了,早些回来。”
……
姜行峥端坐在书前,手执一只细毫默默写字。
片刻后他停下,随手将笔搁在一旁,抓起面前的纸揉成一团丢弃。
“大哥,你在里边吗?”
初听时姜行峥还没反应,等外边人又唤一句,他才知晓是姜眠来了。霎时,姜行峥双眼微亮,立刻起身走出门去。
“阿眠,你怎么会来这里?”
姜眠含笑,一拎手上的食盒:“来看你啊,还给你带好吃的。”
姜行峥也笑:“快进来。”
这屋子不大,陈设也十分朴素简单,姜
() 眠看了一圈,坐在姜行峥对面:“大哥,你这里也太苦了,又孤零零的,都没有人陪着。”
姜行峥道:“好歹有一瓦遮头,怎么就苦了?”
姜眠道:“好吧,那我苦。我想你。”
姜行峥看她一眼,微微笑了,打开食盒,香甜的糕点气味飘出来,他爱吃甜,这里边放的都是平日里他最喜欢的。
看着看着,他轻轻叹气:“难为你还记着这些。爹娘不要我了,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你也不要大哥了。”
姜眠伸手戳他:“这是什么胡话?哪有人不要你?而且我是好不容易才磨出你的住所,一打听到我就立刻来了,不许误会我。”
姜行峥摸摸她的头:“知道,我知道我们阿眠是这世上待我最真心之人。”
“那你快尝尝,这些天都没有吃好吧?吃完了就跟我一起回家。”姜眠取出糕点,向姜行峥面前推了推,“爹爹和娘亲都很想你,你还不知道他们吗?虽然我是真心过来,但也是担了嘱托的。”
姜行峥慢慢的吃,软糯糕点融化在唇齿间,那甜意灌下喉咙,却迟迟落不到心底。
“不是大哥不想回家,大概,我生来便不喜欢淡泊宁静,静不下来这个心罢了。”
姜眠握住姜行峥手腕:“大哥,我不知该如何劝你放下,但你一定要想开。爹爹在上面挡着,皇上刚颁布的几道政令都让朝政根基愈稳,局势已从动荡渐渐转为安宁……不会再有机会了。”
“如果认了命,只做一介乡野村夫,那的确是不会再有半分机会。”
姜眠低声道:“可是出世朝堂需要用一颗忠心才可,若大哥怀着取而代之的心思,别说无法得到重用,甚至是很难被启用。”
姜行峥喃喃:“不会的,不会的……”
看他这副模样,姜眠也很心疼:“大哥,我知道求而不得是一件很苦的事情,我不晓得该如何宽慰才能让你开怀,大约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但我会一直陪着你。”
姜行峥痛苦道:“阿眠,我知道你待我极好,可你不能明白,这么多年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突然断绝,而让屋中显得极为安静。烛光摇曳,连扑风之声都能听见。
姜眠本怜惜姜行峥的难过,却听他话头陡止,如此大的反应,才让她注意他方才说的话。
这么多年?
霎时,她脑中闪过什么,面上仍是温软的模样,下意识屏住呼吸,手足渐渐冰凉。
姜行峥顿了顿,低沉着语气,自然而然的继续仿佛没有方才的中断:“我都是不愿服输的人,其实,不过是想如爹爹一般轰轰烈烈,倒也不拘于做什么,只是实在不甘心,在这样的年纪,悄无声息的隐居山林。”
姜眠微微动唇,温声说:“我知道大哥委屈,爹爹也知道啊,无论怎么说,我们……先回家。”
姜行峥垂着的眼眸轻轻抬起,看一眼姜眠。
她柔婉可爱,目光对视对他一笑。
姜行峥停了片刻:“好吧,阿眠,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拿些东西便跟你回去。”()
从房间中走出,姜眠唇角的笑意渐渐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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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尖很凉,双手交握,怎么捂也捂不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很擅长通过一丝线索以小见大,而推算整个布局。
若说爹爹对她所说,只是让脑中念头模糊,姜行峥方才脱口而出的痛苦之语,却是在他放松警惕下而泄露的关键信息。
他说,这么多年。
这么多的什么?
即便后边掩饰找补,也掩盖不了当时他脱口的真心所想。
——觊觎皇位。这么多年觊觎皇位。
这件事,不是因为仇恨宴云笺才渐渐兴起的。是一早就有。
他的痛苦并不源于宴云笺的背叛,因为爱恨颠一事已经浮出水面,他仍然不减痛苦——这些痛苦,是因为多年的筹谋功败垂成。
一旦开了一个念头,许多事情便如同串珠,一点一点连成一片。
若最一开始他想要的便是做皇帝,那么要达成此目标,就需改朝换代。而爹爹手上有相当的兵权,也就代表他的志向并不天方夜谭,是有机会达成的。
所以想实现,就得起兵谋反。
大哥越不过去爹爹,这谋反需要爹爹牵头——那就必须有一个让他不得不反的理由。
姜眠双眸一凝:宴云笺。
赵时瓒一直都忌惮姜家,欲除之而后快,这君臣对立面之间有个绕不过去的人,宴云笺。只要他能转换立场,这场局就赢了大半。
从宴云笺到爱恨颠,从爱恨颠到古今晓。
古今晓交给她死士令时说:“这是有人托我带给你的。”
在岐江陵,她猜出他的主人并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他恼羞成怒,她知道猜对。
还有潞州那晚,她为了护着他被古今晓掳走……当时他们并肩站着,古今晓对他似笑非笑:“你这妹妹对你不错啊。”
即便中间还有许多细节暂时模糊,但如果于皇位一事大哥筹谋多年,那么他一定是古今晓的主子。
那么爱恨颠就是……
姜眠知道自己脸色一定很差,抿抿嘴唇勉励扬起一个笑,笑了几次,试图让自己的神色自然一些。
思绪转的太快,洞悉不过是转瞬之势,眼下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回家之后……
“阿眠。”
背后忽然传来姜行峥的声音,姜眠心跳忽地漏掉一拍,旋即咚咚作响,她不慌不忙转过身来,笑道:“大哥,你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你收拾好啦,我们走吧。”
姜行峥点点头,两三步走到姜眠面前。
他身量高站的又近,姜眠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
“大哥……”
“阿眠。”
他还是那样温润如玉,可居高临下时,逆着光影,面目竟显出些森然意味:
“你猜到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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