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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嫁入沈府,她总是疑神疑鬼的,整个人的精神也如同一根紧绷着的弦,只要人稍微用力一弹,那根弦便会“嘣”地一声断掉。
郦酥衣心想,眼下出门走走,去沈府外面散散心,也好。
……
马车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宋识音最喜欢的玉京楼。
二人面带帷帽,寻了个位置,坐下来。
宋识音点了些茶水点心,而后转过头,有几分担忧地望向身侧的好友:
“酥衣,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方才一路上,她一直沉默不语,郁郁寡欢。
完全不像平日里的她。
小二上了一盏茶,郦酥衣伸手,先是为识音倒满,而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茶水温热,正冒着雾腾腾的热气,郦酥衣垂下眼,看着茶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
她也不知道,要不要同音音说。
虽说二人向来都是无话不谈,可这件事关乎的却是沈顷的名声,她不敢如此轻易地同好友讲述这些天发生的事。
正兀自出神,只听见一道敲锣之声,宋识音兴高采烈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哎,莫要难过了,看呀,戏子登台了!”
随着铜锣声,一名身穿白色戏服的戏子走上台。
小二又上了些瓜子点心,郦酥衣心中有事,无心看那折子戏,低下头,兀自嗑着瓜子吃。
周遭人声喧闹,甚至快要压过了台上那伶人的声音,就在她站起身,欲再倒一杯茶的时候,
“我道你为何,白日黑夜两副性格,虚实交错,原是那一体两魄——”
戏腔忽然穿过鼎沸的人声,如此清晰地落入耳中,郦酥衣一愣神,正倒着茶水的手猛地顿住。
“酥衣。”
“……”
“酥衣?”
“……”
茶水早已盛满整个杯子,如发了大水一般扑通通地溢出来。
宋识音赶忙站起身,将茶壶从她手中夺走,皱着眉问:
“酥衣,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跟丢了魂儿似的?
她这才回过神。
“他方才……唱的是什么?”
宋识音放下茶壶,唤来店小二收拾。听闻这一声,下意识地转过头道:
“一体两魄啊。这一出戏大致讲的就是,一名书生含冤而死,通过邪术附身在一名世家公子的身上,用那个人的身份样貌活下去。他们两个人共用着一具身子,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性子。有时众人看到的是书生,有时看到的是世家公子。”
对方并未察觉到她面上的异样,自顾自地道:
“听起来是不是很邪乎?但我听人说过,这种一体养两魄的邪术书上可是有过记载呢……”
一体两魄。
一具身体里面,养着两个魂魄。
白日里清润儒雅、稳重有礼,夜间却如同豺狼虎豹令人心惊胆寒……
沈顷,沈兰蘅。
——“新进门的夫人?啧,他倒是好艳福。”
——“怎么我就碰不得,难不成,我不是你夫君么?”
——“那天晚上未看清楚你的样貌,倒是生得白净漂亮,也算是他有福气了。”
——“果真是那个人的东西,跟他都是一样的货色,惹人生厌。”
——“他有没有碰过你?”
——“这些天,沈顷白日里有没有动过你?”
沈顷,沈兰蘅,白日里的沈顷,夜间的沈兰蘅,沈……
她“噌”地一声,自座上站起,将手里头的东西往桌上一放:
“音音,我还有急事,要着急回一趟沈府,恐怕不能在这里陪你了。”
言罢,她提起衣裙,也顾不得宋识音的阻拦,匆匆走上沈家的马车。
如今太阳未落,天色还未晚。
距离黄昏都有一些时辰。
如若这世上真有《双生折》里所演的那样,当真有一体两魄。
如若白日里她所见的是沈顷本人,而晚上所见到,其实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与他的性子截然相反,暴戾、凶狠、犹如洪水猛兽般的人。
如今太阳未落,天色还未晚。
距离黄昏都有一些时辰。
那么她匆匆赶回国公府,第一眼看到的,应当是沈顷原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