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092(1/2)
傅康年也很高兴,摇头乐道:“救灾这种事,历来不好干,太子还以为是什么好事,非要揽了这块烫手山芋。”
晋王讥诮一笑:“他还真以为我想跟他抢。”
晋王之所以站出来主动请缨,一则是为了逼太子,太子怕他立功,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必然是会阻止他,所以只能太子自己跳出来接过这个任务了。
二来是做给延平帝看的。延平帝忌惮他,他越是想去,延平帝越是不会让他去。
他跳出来,表现得非常积极的样子反而安全。若是站在一边不想去,搞不好延平帝脑子一冲动,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了。
傅康年这样人老成精的家伙,自是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他搓着下巴,凑到晋王跟前,压低声音说:“殿下,这可是个好机会,这次咱们要不要出手?灾区本就危险,太子若是一不小心遇到流寇盗贼之类的,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晋王看了他一眼:“不用。”
“可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傅康年小声提醒。太子不死就会始终霸占着那个位置,晋王想上去总是名不正言不顺。只有将太子这块拦路石给踢开了,晋王才有机会,不然依陛下对晋王的打压,只怕晋王很难登上那个位置。
晋王眉眼间的笑意散去,坚决地否定了他这提议:“不行,凡事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父皇本就对我防备得紧,若是太子又突然在灾区出了事,他恐怕会第一个怀疑到我头上。到时候为了太子,他只怕会恨上我,更不可能属意我了。”
延平帝自己兄弟和睦,对儿子们的要求也如此。兄弟相残在他眼中是大忌讳。
傅康年惭愧地点了点头:“殿下说得是,是臣太急切了。”
晋王安抚他:“舅舅也是为我着想。只是这事急不得,咱们不能动手,有个比咱们更合适的人选呢!”
傅康年眼睛一亮,笑道:“殿下说得莫非是楚王?”
现在庸郡王已经不成气候,皇位的最有力竞争者非太子和晋王莫属,其次便是楚王。
晋王轻笑:“不用五弟,这事最合适的非父皇莫属啊!”
傅康年一愣,皱眉道:“殿下是想对太子的差事动手?”太子办事不利,陛下肯定是不满意的,万一极度不满,也可能废储。
晋王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是要动手,但不是舅舅以为的这种动手。太子不是想去利州立功,声名远扬,压过我吗?咱们就成全他,帮他一把。”
“殿下的意思莫非是……捧杀?”傅康年当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晋王笑得颇有深意:“不止。”
他附在傅康年耳边低语了一通。
傅康年听得眼睛发亮,拍手赞道:“殿下这法子真是绝了,到时候陛下亲自动手,谁也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这事臣亲自去办,绝不会走漏风声,
殿下尽管放心。”
晋王笑了笑:“此事就有劳舅舅了,一定要让太子高兴点,毕竟这高兴的日子没有多久了。”
傅康年大笑着点头。
***
同一时间,从晋王手中抢到了差事的太子也很高兴,回府就召集了幕僚和忠诚于他的官员商议救灾的事,誓要做出点成绩给皇帝看,也好压过晋王的风头。
袁詹事知道这事后,第一个担心的是太子的安全。
“殿下乃千金之躯,切不可冒险。地震后多余震,不要进城,也不要去地势高的地方,晚上睡帐篷,若遇动物反常,一定要小心。”袁詹事连忙叮嘱道。
其实私心底他是不愿太子去冒这个险的,因为太子若是有个万一,他们这些追随太子的人别说前途了,他日新君登位,不清算他们就是好的。立功固然重要,但留得青山在更重要。
只是太子现在的处境很是尴尬,虽有储君之位,但论人脉论威望都不及晋王。太子不能不争,尤其是这件差事,若交给了晋王,晋王又立下大功,太子的处境将会更艰难。
太子活了差不多三十年,只在书上看到过寥寥几笔关于地震的记载,对地震压根儿没多少概念,不了解,自然不会有什么敬畏之心。
他不以为意地说:“袁詹事不必担心,地震已经过去,况且父皇还派了一万禁军随我去救灾,这等小事,我们会注意的。现在还是来说说救灾的事吧,诸位大人可有什么建议?”
臣子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事的当务之急是支援足够的物资,尤其是粮食。”
“没错,此外受伤的人也不少,需得采集一批药材,尤其是治疗外伤的药。”
……
这些都没错,但也没说到重点。
袁詹事见多识广,博闻强识,看过的书不知凡几,包括各种杂书。他对地震更了解,遂开口道:“救灾重要,安抚民心更要紧。如今距地震发生已过了好几日,等朝堂的支援过去,怕是得十余日以上了。因地震埋在地下的人,能挖出来的差不多都挖出来了,还没挖出来的,恐怕早已葬身地下,也不用再特意挖了。因此殿下这次前去救灾,最要紧的是安置灾民,帮助灾民重新安定下来,恢复生活,保证灾区不要乱起来。”
这种巨大的天灾过后总是容易引起□□。
因为一些灾民在天灾中失去了亲人、房子、财产,流离失所,生活无以为继,悲伤、愤怒加上没有了念想,很容易铤而走险。
而这时候官府人手不足,很多地方无法顾及,导致一些地痞流氓趁机生事。
若是不加以控制,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最终一些本来老实的人为了生存也只能卷入其中。
这也是延平帝为何会派一万禁军给太子的缘故。
太子听完后,赞许地说:“还是詹事最有经验。那依詹事看,救灾这事,还需要注意什么?”
袁詹事看了一眼崔元庆道:“银钱的事咱们不用担心,但地震
救灾需要疏通堵塞的道路,修复桥梁,房屋等,此事少不了工部。臣建议殿下向工部借几个精通这方面的官员。”
“有道理,此事便交由袁詹事了,你拿我的令牌,去工部借几个人。”接着,太子又看向崔元庆,“银钱,粮食和药草的事便交给你了。这次晋王没争过我,小心他在背后使阴狠手段,阻挠我们这趟差事,大家都仔细点,谨防被人使了绊子。”
“是,殿下。”臣子和幕僚们点头。
离开东宫,回到衙门后,崔元庆便叫来户部的两个侍郎,安排银子的事:“利州发生地震,陛下让户部拿一百万两银子给太子殿下去救灾。你们将银子准备一下,再寻一下购买粮食的大户,购买一批粮食和药物送过去,采购的价格到时候给我过目。”
本以为会遇到推三阻四,但两个侍郎都一口答应了下来,但跟崔元庆说了一个情况:“崔尚书,今年各地的赋税还没完全收上来,户部盈余不多,拨了一百万两,就只剩二十来万两的结余了。您看,这一百万两要不要分批次拨下去?这样可缓解户部银钱紧张的困局。”
毕竟这么大个朝廷,哪哪都是花钱的地方,保不齐什么时候又要花银子,户部账上银钱太少,万一陛下哪天下旨要花钱,拿不出来就要头痛了。
所以郭富就弄出了这种分批拨款的方式,以缓解户部的资金太紧张的问题。现在临近秋季,秋收后,各地的田赋会相继收上来,再过个一两个月,国库会宽裕很多。
而救灾,这么多银子拿过去,也不可能一口气就发放了。买粮,补贴灾民,都得一步一步来,他们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但崔元庆担心耽误了太子的事,再加上刚上任,经验不够丰富,开口便拒绝了二人:“不用,先将这一百万两银子准备好,回头太子殿下出发,由禁军一道押送过去,安全又省事,省得还要跑第二趟第三趟。”
这是个很好的借口。
两个侍郎对视一眼,知道崔元庆是太子的人,便没再多劝:“是,大人。”
物资筹集的事异常顺利。
太子一系,千防万防,就防着晋王那边的人从中作梗,延误太子救灾的时间,可想象中的各种阻拦并没有出现。粮食、药材都是按照正常的市场价采购的,两天就采购完成了。
三天后,太子带着袁詹事和一万禁军以及数百车粮食、药材,还有工部的几名官员,从京城征集的几十名大夫,浩浩汤汤地奔赴利州救灾。
为办好这趟差事,太子让队伍日夜兼程,只入夜后稍微休息几个时辰,天蒙蒙亮,勉强能看到路了就继续出发,一路上队伍都是歇在野外。
五天后,队伍总算到达了利州。
站在利州城下,看着利州高达七八丈高的城墙竟坍塌了一角,城门上方“利州”二字像是被一只强硬的大手撕裂成了两半,“州”字中间的三个点都一分为二,露出一道尺余长黑洞洞的缝隙时,太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就是地震吗?”太子惊叹地问道,真是
宛如有神力。
袁詹事看着破败的城墙,忧心忡忡地说:“殿下,只怕城内的情况更糟糕。您先在城外扎营等着,由臣带人进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太子心里有些打鼓,因为城门上方的石墙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看着就像是随时都会坍塌一样,出入城门下方都要揪着心。但他出发时就下了决心,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认真救灾,拿出一份亮眼的成绩给父皇,给全天下人看,他身为太子,做得并不比晋王差。
这才一到灾区,连城都不敢进,传回朝中,父皇怎么看他,大臣们怎么看他,晋王会怎么看他?
他丢不起这个人。
太子深吸一口气说:“不用,我与你一道进去。这都是大景的子民,他们在受苦受难,我身为储君,深得父皇信赖,特遣我来救灾,我岂可躲在城外独自享福?我要与利州百姓在一起。”
这话说得端是慷慨激昂。
袁詹事虽有些担心,但想着他们这么多人保护太子,只要小心些,别去太危险的地方,应也无恙,便连忙高呼道:“殿下爱民如子,实乃利州之福,大景百姓之福!”
下面的人跟着高呼,声音一道高过一道,非常有气势。
听着这激昂的声音,太子脸涨得通红,感觉自己走对了这步棋。
为表示与民亲近,他下了马车,徒步走进了利州城。
但一刻钟后,太子心底就隐隐生出了后悔之意。
城内的情况比在城外看到的还要糟糕数倍。
利州是地震的中心,城中房屋倒塌过半,道路被阻塞,无数的百姓被压在了残垣断壁下方,还有些百姓被救出来,安置在城中的空地上搭建的帐篷中。
但因为缺医少药,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不少人的伤处化了脓,甚至是腐烂了,帐篷里发出一阵阵的恶臭,混合着血腥味,汗味,差点将人熏晕。
太子不好掩鼻,咳了两声,面色难看地说:“就让他们都躺在这里吗?”
“臣利州知府任安见过太子殿下,朝廷的救援总算到了。”一个脸灰扑扑的,身上的袍子已经裹成了泥色,还瘸了一条腿的黑瘦男子被人搀扶过来,跪下激动地说。
太子皱眉看着他:“你就是利州知府?你的腿怎么了?”
任安苦笑:“臣的腿是在地震中被掉下来的横梁给砸断的。殿下,目前臣已经统计出了利州城内大致的伤亡数目,请您过目。”
任安将一本沾满了灰尘,还有几滴干涸血迹的册子递给太子。
袁詹事到底是跟了太子多年,一眼便瞧出了太子很不适应这个环境,忙道:“外面开阔光线好,任大人,咱们出去说话吧。”
这才将太子解放了出去。
出了帐篷,袁詹事很会做事,让人找来两张椅子,请太子和任安坐下,然后才讨论起了灾情。
利州是中等规模的州府,城内百姓有十余万人。这次地震因为发生在半夜,太过突然,城中房屋又比较密集,因此损伤特别严重。
目前幸存者只有七万余人,其中还有重伤员近一万名,轻伤员近两万。
找到死者尸体五万多具,大概还有一万多人不知所踪。
就连利州府衙也在这次地震中坍塌,府衙的衙役也死伤了三分之一左右,人手严重不足。
这阵子任安都是拖着病体,亲自组织安排衙役和幸存者挖掘房屋、救人。
现在城中之所以还没乱起来,是因为任安带人挖出了一个粮铺的仓库,找到了一批粮食,这才不至于让百姓们挨饿。但每人一天粥,也快用完了。
幸亏太子带着粮食过来了,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子听完后,赞许地点头:“任大人,你做得很好。如今我们来了,你好好养伤,利州城的事就交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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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含笑点头:“就这么安排吧。”
太子带来的人很快就在利州城行动了起来,安抚灾民,救治伤员,修复疏通道路等等。
见一切都走上了正规,袁詹事也松了口气。
太子虽心底有些嫌弃利州城的环境太糟糕,哪儿都是残破坍塌的房屋,时不时地都能在墙壁木头上看到斑斑血迹,但他也清楚这桩差事对他的重要性,哪怕装装样子,也要好好做。
因此,他一直压下了心里的嫌弃,坐镇城中,亲自主持救灾仪式。还与灾民同吃同住了两天,当然,他晚上还有燕窝粥的宵夜,住的也是单独的帐篷,铺上从京城带来的波斯毛毯,盖上蚕丝锦被。
只是太子这好表现没能坚持几天。
因为三日后的一天,利州忽然发生了余震。
当时正值傍晚,霞光满天,城中百姓和救灾的禁军、附近几个州县来的救援人员劳累了一天,都坐在空地上用晚饭。享受一天中难得的安宁时光。晚饭是一碗杂粮饭,做事的人吃的是干饭,没做事的吃的是掺了杂粮的粥。
忽的地动山摇,打饭人手里的颠勺一抖,都来不及反应,面前装粥的大缸剧烈震动起来,晃得倒了下去,一缸子热粥泼了一地。
利州百姓已有了经验,不知谁喊了一声“地震来了”,无数的人跟着大呼,地震来了,然后抱着头,就地躲在空旷的地方,以免被震倒的房子、木头等砸中。
太子白天的时候一直在城中视察,刚回来,坐在帐篷中小憩,忽地感觉身下在剧烈地晃动,然后外面就传来了惊呼,他睁开眼,便看到帐篷一角那个装有他衣物的木柜子往他这边倾斜下来,跟他的衣服擦过,差点砸到他的脑门。
太子大惊失色,仓皇地跌下椅子,连滚带爬地狼狈地往外扑,正巧跟外面听到动静跑进来救他的侍卫碰了个正着。
这场余震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 ,连半炷香的功夫都没有就停了下来。
但太子已经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了。
袁詹事将其扶了起来:“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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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詹事知道太子吓到了,安抚他:“殿下,据书上记载,余震通常都不会比地震更严重的,而且持续的时间也较短,不会有大碍的。”
这还叫不严重?那什么样才叫严重?
太子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手死死抓住袁詹事的手,结结巴巴地问:“这……余震还会来吗?”
这种事袁詹事哪说得好。
他苦笑道:“这不好说,书上记载,最多的是两百年前的真州地震,余震断断续续一年多才渐渐消停。但大部分地方不会持续这么久,可能数月,余震就减缓,乃至消失。”
数月?一想到这种事很可能还要三天两头的发生,太子就觉得有些窒息,恨不得马上回京城。
见他双手抖个不停,脸色青白,袁詹事旧事重提:“殿下,如今利州城内的局势已定,不若您到城外三十余里的依山镇坐镇,依山镇不知什么原因,灾情相对较轻,余震的影响也小一些,而且距利州不远。每日臣将城中的一应事务整理成册,向您汇报,有大事拿不定主意的,也请殿下定夺。”
说白了,就是让太子出去躲一躲,远离震中这最危险的地区。反正具体办事的都是他们这些下面的人,也无需太子出面。
这次太子一口就同意了:“好,城中之事就有劳詹事了。”
太子一晚上没怎么睡,次日赶紧出城去了依山镇。
救灾的事几乎由袁詹事统领,在利州的情况稍微好转后,他又去了一趟临近受灾比较严重的两个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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